連接的圖片故事2 - 女巫

樹叢裡有人。

她看向旁邊，拉起弓。

沒有人。如果是埋伏，必須承認那個人很厲害。

真那麼厲害，她再不跑就沒得活命了。她策馬狂奔，方圓百里的狩獵者大概都會被揚起的塵土吸引住，但被一堆人發現總比被暗殺好。

一批好馬，千里馬，可惜不適合用在逃命。她安慰的拍拍馬的脖子，同時叫牠再快一點。

騎著馬回到她的家，只有充滿青苔的木頭地板、石牆迎接她。

傳言女巫的房子都長這樣。

那些傳言...她早就懶得管了。這應該是說書人為了生意亂編的故事。至於為什麼還有人真的相信她是女巫，她的人頭還有鉅額賞金，這真的很難說。

這些獵人頭的，她都叫他們「狩獵者」，總是有辦法變各式花樣的想抓她。要不是她這裡有匹好馬，跑得挺快，她早掛了。

她把馬牽到室內，祖靈的管轄範圍。室外太危險，碰到奇怪的東西就有什麼暗箭跑出來，還要定期清理，不然一走出去就萬箭齊發。

沒有任何一個機關是她設的。狩獵者的機關真的多到浪費不完。

他們一年前的花樣就差點弄斷她愛駒的小腿，雖然只是削掉一層皮，還是把人還有馬都嚇掉半條命。從此她不敢讓牠繼續在外面休息。

愛駒很安靜的吃著糧草，沒發出什麼聲音。她翻箱倒櫃，想找點東西當午餐。

等等還要出門，快沒東西吃了。

同個聲音，同一個地方。

可以埋伏那麼久？她保持正常速度，聲音小了，可是沒有停。

她再次轉頭，循著聲音來源往下看...

沒有人，可是有隻人手，從蔓生的灌木叢裡伸出來。手上面有很多烏黑的手影，像是打翻了墨，在手上留下多條墨印。唯一的差別是黑影在手上游移著。

這不正常。她下馬，把灌木叢的底下的土挖開來，跩著滿是黑影的手把男子拉上馬。黑影立刻散了，剩下幾把淡淡的痕跡，但過一會顏色又慢慢變深。這是鬼魂的痕跡。

現在連鬼魂都想要拿賞金？

非常不正常。他的眼睛張著，視線朝向另一邊，驚恐的。

求救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飄渺的聲音漸漸大了，是女人的求救聲。

她沒有理會。用同一招太久了，她想。這個聲音已經耍了她幾十次了，每次都讓她忍不住上當。

不行了，她今天救了一個人了，太超過了。再救她就不能保證可以從埋伏中脫身。

她把男子丟上馬，離去。

每次救了人，都要狂奔回家。

男子的驚恐狀態沒有停，但精神那一塊那是祖靈才解決得了的，不是她。男子沒有外傷，她也愛莫能助。

祖靈不會讓人在祂的領域內死亡，她可以很放心的把男子丟在家裡。但是祖靈要求祭品，這一定要出去找，那種東西可種不出來。

反正她救回來的人都不會亂晃，被治好以前都會呆在那裡，治好後就呆呆的走出去，再也進不去她的家。

嗯，很好。她提了藥籃出去。

她踏上另外一條小徑，那邊的小動物比較多。

祖靈太惡了，連祭品都要求「新鮮的心臟若干」。要不是為了活命，她早想翻倒壺裡的水，讓祂直接消散。

但她做不到。她對自己的唯一底線是無意義的自殺，讓祂消散和自殺沒有兩樣。

細心編制的藥籃拿來裝可憐小動物的心臟，真不知道祂的奇怪嗜好到底怎麼養成的。

居然好食心臟，她想著，馬上把腦袋中的畫面抹去。

據說祂剛死的時候是純潔的小男孩...只能說世界無奇不有。

還逼她稱呼祂為祖靈，就算數到百代都沒有血緣關係。

祖靈就祖靈吧，她想，叫了又不會少一塊肉。

家近了，她頓了頓。不對，不對勁。

裡面兩個人影游移著。一個是她救回來的，另一個人是誰？

男子精神恍惚地走出門，應該是被治好了。但才走出一公尺，一個女人追出來，手裡拿著匕首，狂呼聲。

匕首、男子、女人，狂呼聲、風嘯聲。她看不到、聽不到其他，事情太快。

男子倒下，她才注意到他的衣服，狩獵者的裝扮。女子穿一身黑，她看不清楚女子長怎樣。

不重要。

沒有祖靈的同意，是進不去屋子裏的。她放下藥籃，繞過屋子，觀察女子的動作。

女子走過來，卻看也不看她。把藥籃提進去，放上供桌。她不知道是真的沒看到還是故意無視。

應該是被迷惑了，她想。當女子徒手拉出男子的心臟時，她更確定了。

祖靈應該不會留原本的供奉者，上個供奉者就被她殺了。或說，被祖靈殺了。她離開房子，拿起掛在肩上的瓶子，裡面裝著神壺裡分出來的水。

這是祂的力量，她應該用不到了，或說，無法用到了。

但她捨不得丟。這是陪了她五年的小瓶，父親的遺物。

父親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獻上祭品，教她用小瓶裝水，教她使用祂的力量。

然後在她幾乎要再殺死一個人之前，為那個人擋下刀，讓她清醒。

不丟就不丟吧，也不會死。

她在小路上徘徊，遇到了一點意外...也不能算是意外。

狩獵者們學聰明了，他們終於肯合力把她包圍住，槍一致的指著她。

終於，她想著。

還不忘分點心互相猜疑，真是厲害。她一次只能專心在一件事上。

她舉起雙手。她身上只有一把弓，這時候不能硬拼，她把弓丟到地板上。

有幾個人興奮的走上前，舉槍瞄準她的心臟...那幾個狩獵者馬上被射殺。

「國王說，要活人！」一個看起來頗有領導能力的人喊著，「誰敢殺她就拿命來！」

「根本是你想要獨佔賞金吧。」「別騙了。」周圍的低估聲頓起，幾個人被壯了膽，也衝上來。

那些人無一倖免。

她揮揮手，大叫著，「嘿，各位，我死了你們不一定有好處嘛，先把我留著，之後再殺啊。何苦這樣？」

她一個一個狩獵者看過去，每個看她都像是在看著龐大的獵物，興奮而警戒。

他們狐疑的點頭，帶頭的慢慢走過來，幫她戴上手銬。

圍得太密，逃不了了。她聽話的跟著走，包圍圈也跟著移動。

城牆映入眼簾，她用嘴巴咬起掛在肩上的小瓶。

打破...可以請神，她的父親曾這樣說。她鬆口，小瓶往地上摔，水濺了出來。閉眼，祈求祖靈的一點點、一點點慈悲。她不想在國家裡接受女巫專有的懲罰，國王會讓她嘗受所有她不願受的痛苦。

她聽到此起彼落的呀呀聲，一群烏鴉來了。這個時候，應該抬頭。

她抬起頭，用下巴看著在前面驚呼的狩獵者，忍住背部被啄食的痛苦。

「女巫自殺了！」狩獵者全慌了。跑來想搶救的不是被槍殺，就是被烏鴉咬到逃回包圍圈。她挺起了身子。當逃跑或服從也是死亡時，這還算自殺嗎？她不知道。

但選擇這樣有什麼好處？

最後一隻烏鴉飛到她前面，把她的心臟挖出來。

意識漸漸模糊，她的思考漸漸慢下來。

被控制時時祂說過，當祂的供奉者都要有顆很漂亮美味的心臟，祂希望供奉者死後心臟可以給祂。而她答應了。

所以這只是還債，不算自殺吧？

對吧？她嘴角上揚，然後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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