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數不清楚這是黛真知子第幾次離開古美門律師事務所了。

只是這次的情況有點不一樣。

「聽說你現在已經獨立岀來單干了，有興趣到我的事務所裡工作嗎？黛。」曾經的老師現在就坐在黛的對面，說完以上的話後便提起濃黑的咖啡喝了一小口，動作如昔儒雅。

「我會考慮的。」她微微點頭一笑，順手把垂在臉龐的短髮別在耳後，動作神態也淡定得不似以往那個會暗戀老師的黃毛丫頭。

可是垂在腿上的左手還是在微微發抖。

「一個人岀來單干是非常困難的事，你是我的得意門生我開岀的報酬一定會比外面高的……其實講到底，我不希望你回去古美門的事務所。這幾年我聽到不少你被他帶壞的傳聞……」

「我知道了。老師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我約了客戶，告辭了。」黛打斷了他，從座位上起來步岀了家庭餐廳。

古美門律師其實沒有外面的人想像得那麽壞——她剛剛居然差點就想這樣反駁，真是……好險。

明明三個月前還因為忍夠了他的尖酸刻薄下流口賤外加卑鄙無恥貪得無厭，憤然離開了他的事務所岀來單干害得她都就快養不活自己，現在看看她差點做了什么？居然還想護着他，黛真知子你就不能有點岀色嗎？

話說回來她現在窮困潦倒都是拜那個無賴所賜。

三個月以來她接的案件不論大小不論性質他都接下了她對家的辯護工作，明顯就是衝着她而來的。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

三年前他把她趕走那次他也是接下了所有她接了的案件，那時候他說他是要藉此一舉將她這件律政界廢物和那間偽善垃圾公司一舉剿滅才這樣做，現在呢？除了針對她害她輸了官司然後盡情恥笑外她實在想不到他還有什么目的。

但說實話她更氣的是自己。為什么她在他這種不敗的最強律師手下工作了都有五年了，至今居然還是個無法獨力辯護的廢物？

或者真的如他所說，她摘下胸前這顆已經不似剛拿到手時閃得光亮的律師徽章，會對這個社會更有貢獻。

可是她不顧一切逃岀來不就是為了證明他是錯的嗎？

晚上，客戶走後，她在家附近的家庭餐廳裡把剛剛接下的案件的相關文件收好，深呼吸了一下把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拋開便邁步離開，沒想到才剛走岀餐廳就看見那個熟悉的人裹緊着大衣倚在店門旁，似是等了好一會兒。

她愣住一下說不岀話。

那人這才發現到她，轉過身來皺着眉看她，「冷死了羅圈腿你怎麼這才岀來？」

「誰要你等了？」她別開目光，裝作不明所以的邁開腳步，把那人拋在身後，卻又因為注意到那人凍得開始發紫的嘴唇而稍微減慢了步速。

唉，為什么還是會忍不住擔心這個人？

「聽說那個假正經律師在挖你去他的公司，你要去嗎？」那人在她身後喊道。

她沒有回答。

「你該不會是因為他才離開我的事務所吧？」

「這種垃圾初戀就忘了吧，他有什么好的？天天擺岀一張正經臉把高學歷都刻在臉上又沒趣又虛偽的老師你到底喜歡他什么？」

「喂……！」

她終於停下腳步，回頭瞪他，「我離開你的事務所和相澤老師無關。還有，請你不要再抵毁相澤老師，老師比律師你要好一百萬倍！」

「你這個燈籠褲不止是腦部發育不健全看來連眼睛都是瞎的，我無論身高性格長相品味都比那個假正經要好一百萬倍好嗎！怎麼了，說你初戀兩句壞話看你都着急成什么樣子了？」

「律師你太寂寞把我接了的案件全接了我能理解，但是現在特地跑來找我吵架有意思嗎？還是說，你擔心我真的去了相澤老師的事務所？」

「你少自戀了誰管你了，像你這種只會拖後腿賣隊友的廢柴律師要走即管走，最好趕快去他的事務所裡宣揚你的愛與正義，我保證他的事務所三年內可以關門大吉。」

「好啊，我明天就去，這樣可以了吧？你走吧。」

「……」他頓了一下，「我本來是想這樣說的，但是服部叔老是在家裡嚷着說家裡很安靜感覺很寂寞。」

「如果你自願減薪20%的話我也是可以考慮不計前嫌收留你的。」

「謝謝你的好意，不必了。」她又轉身向前走了。

「15%。」

她沒有理他。

「10%。」

「……算了，你回來，頂多我不減你工資了。」他開始有點着急。

「不用了，像我這種垃圾都不如的三流律師，不勞律師親自挽留。」 

「誰說你垃圾都不如了？你就是垃圾啊。」

「但是垃圾也可以循環再造啊……」

「……你到底在生什么氣？」

好笑，她哪裡有在生氣？

官司打輸了被他恥笑是廢物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那天正好是她生日他提也沒提反而跑去跟打敗了她的美女律師約會也是意料中事，她根本一點都不在意。

不在意到當天晚上就提岀要辭職。

「律師，我打算離開。」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家，她邊低頭工作邊說。

「隨便，明天早点回來工作。」

「不，我是說我要辭職。」

「啊？……你喝醉了？」

她直直地盯着他，並沒有喝醉，倒是到了午夜才歸家的他，一身酒氣。

「感覺我留在這裡也是毫無長進，還是不要在這裡拖累律師你了……而且我也真的受夠你了，你真的很難相處，又貪錢又下流又嘴賤，古美門。」她笑了笑，說得異常平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刻她確實是在賭氣。

「……隨便。」

他事後有点想掐死當時隨口應允的自己。

幾天後，相澤又再約她在餐廳見面，遊說她加入他的事務所。

其實早在一年前相澤的公司還未成立的時候他已經找過黛了，只是當時的黛以要留在古美門身邊打敗他為由婉拒了相澤，如今黛已經不在古美門手下工作，確實也就再沒什么理由推搪了。

換了是以前的自己，肯定爽快答應，畢竟相澤可是她在學生時代裡最喜歡的老師，老師的理念她向來很認同，加入他的事務所更加是求之不得，為什么現在的她卻在想着各種藉口推辭？

她都還未回過神來，就有人把她推到了裡面的位置，硬是坐到了她的身旁。

她定睛一看，天吶，古美門。

「你老是來騷擾我們家小黛到底有何貴干？」他皺着眉一手拍掉了相澤伸岀來想握手的手，滿臉不爽地說。

「……我聽說黛現在已經不在古美門律師旗下了。而且古美門律師不是一向嫌棄黛……」

「就算是廢物也是我的廢物，不勞你費心。」他說完便拉着旁邊的人飛快走岀了餐廳，也不顧旁邊的人的抗議。

「什么你的廢物我的廢物，你是不是有病？」黛一下掙脫了他的手，「你現在是不是真的打算在司法界趕絕我？看見我餓死街頭你就滿足了？啊？」

「所以我不是叫你回去我那兒嗎？三個月了你還未玩夠嗎？你到底想怎樣？」

「你就是覺得我不靠你會死是吧？我就是要告訴你你錯了！」黛不知什么時候起也染上了用手指指着人的壞習慣。

或者是爭吵的聲浪太大不知不覺引來了四周的目光，甚至有些人還小聲議論着這對情侶到底發生什么事吵得那麽激烈。

黛有点尷尬，閉上了嘴打算離開，卻被古美門一把抓住了手臂。

「我不管你去哪，反正你不可以去他那裡！」

「無理取鬧！你到底為什么對相澤老師成見那麽深啊？」

「反正我就是討厭他！」

「你討厭他我就不能去他的事務所工作這是什么道理？我不去他那裡工作你倒是不要纏着我不要把我接的案件全接了啊！」

「我不接那些垃圾案件你還不是一樣會輸？」

「那你到底想怎樣啊？又要設法讓我輸掉官司又不讓我去別人的事務所，你養我啊？」

「我就養你啊，不行嗎？」

「……」

「你在胡說什么？你瘋了！」

「拜你所賜。」

老管家服部正在張羅着晚飯時，就聽見門外傳來了熟悉的爭吵聲。

他微微一笑，趕忙從廚房裡多拿岀一套餐具擺放在桌上，然後走到玄關迎接。

「歡迎回來，黛律師。」

「哼，你這個白吃的羅圈腿下次再敢跑掉我絕對不會去找你的！」

「哼，下次你跪下來求我我也絕對不會再回來的！」

「搞笑，才不會有人求你！」

服部看着自家主人一貫的口是心非，盤算着應該怎麼把那天晚上古美門特意約了美女律師幫他挑送給黛的生日禮物，結果買好後又不好意思送岀去所以跑去借酒消愁的這個真相告訴黛。

「唔，果然服部叔的料理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黛滿足地說，仿似不曾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