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lbíter（啃煤社），在冰島語裡面的原意是「圍在火爐邊啃著木炭的人」，延伸後的意思是指「晚上會聚在炭火邊，一起聊天的人」。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9YDqUu5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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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利夫．S．路易斯第一次在牛津的街上，看見這個聚會的小海報時，心裡就想著這種借用古老衍伸義的社團名稱真是奇怪，而且還是冰島語。雖然他並沒有察覺知道這些事情的自己也相當奇特，不過海報確實引起了他的興趣。稍微打聽之後，他知道了那是一個研讀冰島神話並且發表自己的創作的小團體。似乎是因為遇到了人數太少的危機，所以才會開始使用海報宣傳。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EhyOfH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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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只讀冰島神話太過冷門，就算把裡面的神話理論細細討論大概也無法支撐太久。雖然心裡如此判斷，柯利夫還是在海報上所寫的時間，來到了聚會地點的酒吧門口。那是一間很靠近莫頓街的小酒館，抬頭不遠處可以看見嘆息橋與莫頓學院的教堂。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DTo0Rx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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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一間不起眼的酒吧，不過招牌上的四片酢醬草，還是讓來自愛爾蘭的柯利夫感覺有些親切。就在他想著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在酒吧中找到啃煤社的成員時，一個並不熟悉，但是卻認識的身影走到他旁邊，停了下來。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E3HOSP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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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教授？」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XpyrdhgL
柯利夫轉頭，看見那個令自己在一個月前的英語系教授會議上無比氣憤的男人。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mo7QQeJ40
「托爾金教授，真是湊巧。你好嗎？」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wCIahXe5
約翰．羅納德．托爾金叼著煙斗，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看著柯利夫，他手裡拿著幾本書和一本筆記本。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F5t2nev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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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來參加啃煤社的聚會的嗎？」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dLrXM0Dl
他怎麼會知道？柯利夫正這樣想著，羅納德又問：「你喜歡『薩迦』嗎？」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odNIvD0w
薩迦是北歐與冰島地區的神話以及傳統文學，之前柯利夫就已經猜到他們很有可能是一起朗誦薩迦的內容。如果真是如此，他也對其有高度興趣。因為北歐古語的韻律、語言的優美、意境的深邃，各方面都是當今英文很難企及的高度；尤其以「神話」的角度來說，英國文學所擁有的頂多是由修士所修編的亞瑟王以及圓桌武士，那在神話學、藝術造詣上，都難以與北歐的古典文學作比較。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aprisCZ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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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感到有趣。你也是啃煤社的嗎？」柯利夫嘴上這麼問，但心裡面其實是想著如果這個人也是其中一員，他就要考慮當作從沒聽過這個社團了。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4vAAfY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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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創的。」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Xo5e9nFv
「唉？」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HLkFYbPS
「這是我創立的社團。」羅納德又說了一次。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WlkKqs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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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是他取了那個有趣的名字嗎？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4jRCpy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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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納德看柯利夫依然只是站在原地，直盯著自己，便從嘴中取下煙斗，慎重地問：「路易斯教授，你還在想要打我一巴掌這件事嗎？」
「原來你有聽到啊？」柯利夫說，但並不感到尷尬，他向來是屬於有話直說的類型，畢竟他不會真的動手，也不覺得如果從此與羅納德交惡有什麼可惜。
「本來就是故意用可以聽到的音量說出來的，不是嗎？」羅納德微微一笑。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0hD9FQAK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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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你也歡迎我加入你創的社團嗎？」柯利夫有點意外地說。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s1dxdoJzQ
「是啊，如果一個群體裡面只有喜歡自己的人，不是很無聊嗎？意識形態上的敵人少說也要有一位。」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BWDGeid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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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形態上的敵人，說的真好，柯利夫想著。他在上個月的會議結束之後，確實也是用這個詞彙在給友人的書信中描述羅納德．托爾金的。這個時期的牛津，對於近代文學的研究慢慢有了起步，在這方面的研究學者，與托爾金這派以語言學為中心的學者，在學術各方面都成現極為不和諧的對立。再加上原本就已在英國風行幾世紀的基督新教舊教爭鬥，更是於戰後自由的氛圍裡面更加猖狂的彭發起來；信仰天主教而且毫不掩飾的羅納德．托爾金，正巧與信仰新教並有意往宗教方向發展學術研究的柯利夫自己，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是思想上的敵人。 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m8OIwSU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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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起讀神話故事會演變成思想上的鬥爭嗎？」柯利夫一邊說，卻一邊主動為羅納德拉開了酒館的門。雖然由思想的腳步來看，他大概不可能和羅納德同調，不過實際交談起來，他並不討厭這個年紀稍長的教授。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52JrQYZ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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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當我試圖用語言學的角度去討論時，路易斯教授就會義無反顧的化身成我的敵人吧？」羅納德一邊說，一邊帶著柯利夫穿過比起門口看起來寬敞許多的酒館。柯利夫覺得義無反顧這個詞用的有些過當，或許比起自己，羅納德才是那個真正將對方設定成假想敵的人吧？為什麼會這樣呢？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LLXemk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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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也要朗誦與討論「薩迦」嗎？你們大概是針對幾世紀左右的作品作討論呢？」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dbjbQ86RF
「我們主要是討論到十三世紀左右的古詩。不過，今天的主要內容是朗誦我們自己的作品。路易斯教授有作品在身邊嗎？如果沒有，純粹發表評論也可以。」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TyFvyuHa
柯利夫趕緊思考自己是否有什麼作品在身邊。在備課用的講義背面，好像有一些因為太無聊所寫的詩吧？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IleU1QFY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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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些。」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7jNwVqVEZ
「太好了！阿，這裡就是我們的啃煤社。」他們來到酒館裡面比較安靜的區域，柯利夫面前的圓桌邊坐著四個人，有一位也在英國文學系的會議中見過，其他則完全陌生。他們看見柯利夫似乎都有點意外，大概是因為那張海報貼出之後，一點效果也沒有的關係。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ZNxDql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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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個海報原本的意義，是想炫耀社團的名字，而不是用來招募新人。」
過了很多年以後，那時柯利夫與羅納德都已不用姓氏疏遠地稱呼對方，羅納德有一天突然想起來，才將這個真相告訴了柯利夫。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0MGpyax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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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利夫當下的感覺，是一種無以名狀的感動。當然不是感動羅納德年輕時候連社團名字都要炫耀的行徑，而是因著上帝對自己生命的奇妙安排，油然而生的欣喜和感謝。當然在這之前已經有無數次，柯利夫在心裡感謝自己可以認識羅納德，選擇參加啃煤社，以及共組了之後的跡象文學社（Inklings）。不過那與發現一切的開端裡竟也有著主的恩典，還是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l0H9Y2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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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因為沒有這些經歷，柯利夫的生命就會變得不完整或者淒慘，但是從踏進啃煤社之後伴隨而來的一切，不就像發現是魔衣櫥打開之後的納尼亞王國，不存在也沒關係，但存在的話，豈不是每個人的夢想嗎？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cj6pALI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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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柯利夫偶爾還是會回想到這個夜晚，雖然有著荒謬的開頭，卻在其後延展出亮麗的光輝。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hCGMmN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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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納德幫柯利夫與自己點酒，然後在座的五個人短暫自我介紹與寒暄，接著便開始朗誦各自的作品。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PYVvnr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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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英文系教授的那人所創作的短篇小說出奇無趣，儘管語言基礎豐厚紮實，但是雕花背後的內容卻讓人提不起勁。接著是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似乎是在戰後重新就學的學生，他的作品不管在題材或者結構上都相當有巧思，引發眾人熱烈的討論。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VAsxyE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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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利夫並沒有因為初次參與而吝於發言，而且他也有自信能夠精確點出作品的缺失和優點。當每一個人都滿足地發表了自己的言論後，柯利夫注意到羅納德意外地安靜，他雖然有點像是主持人，不過對作品的發言卻有限，不知道是因為沒有感想，亦或是不願意說。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v4SqpYY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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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輪到羅納德了。柯利夫看著他往菸斗裡面添加菸草，一口飲盡玻璃杯裡剩下的啤酒，然後站起身，開始認真地朗誦。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PLx0Ue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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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首敘事詩，故事結構非常簡單，描述在一個由主神「伊露維塔」創建的世界裡面，精靈之王最寵愛、最美麗的女兒露西安，與她壽命有限的人類情人貝倫的故事。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j7b2JV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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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納德忘我而深情的朗誦著自己的作品，古典而優美的文字從他口中掉落出來，砸碎在酒館的地板上，成了露西安的眉毛、頭髮、鼻尖、衣衫皺褶。那些敘述並不完美，用詞有些過於深澀，有些太過華麗，句法結構時而難以理解。 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OxVl3t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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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便如此，柯利夫卻透過層層的文字迷霧，看見了伊露維塔世界的幽光，看見一個名叫阿門洲的陸地從灰色的海洋裡面冉冉升起，陸地上有著皮膚散發光芒的人群，是精靈，精靈在海洋遙遠的另一端跳舞、歌唱。柯利夫在海的這一端，屬於人類的因努曼島上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身後銀白的森林還有於人群中央跳舞的露西安。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sKdtcu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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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利夫想要親眼看見露西安是否真如傳說一樣美麗動人，看她的髮是否真的墨黑甚過深夜、眼睛是否真的包攬天空的星宿、笑容是否可以撼動島嶼的根基、舞步足以令海洋中的鯨魚跟著起舞。他想看見，但是……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dNfCiyI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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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納德停止朗誦。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從文字中的情緒回到現實，然後叼起菸斗。他的作品還沒完成，與想要表達的還相差甚遠，語言不夠精確、音律不夠和諧，阿門洲在這些句子的塑造之下看起來歪七扭八、灰暗而且落後。他吐出一口煙，從伊露維塔回到牛津大學的酒館，他的啃煤社成員等著他許可，以發表意見。從他們的表情，羅納德終於覺得或許這首詩還沒有那麼糟糕。接著他注意到，那個今天第一次參加的年輕愛爾蘭人，正用與剛才截然不同的神情看著自己。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kKXLwsB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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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教授，對於我的拙作，你有什麼想法嗎？」羅納德問，想著是否用字太過古調，必要現在便引起這位現代文學走向的教授一陣激烈的批評。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7ddMePe8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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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金教授，你剛剛在酒館外面跟我說：『如果一個群體裡面只有喜歡自己的人，不是很無聊嗎』，對吧？」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1zIU5zw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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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納德點點頭，而其他幾名啃煤社的成員則露出困惑的表情。6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dv8BRS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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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很抱歉，」柯利夫說著，想辦法要壓下心裡面激動的情緒，「你的啃煤社今後可能也要一直無聊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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