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動物共和國】（八）  （逢周二，五刊登）

作者︰貓仙人

（前文提要︰老虎練成虎尾功，回來向惡龍報仇。少年嚷著要追隨。人、虎、狐於是上路，遇上一群科莫多龍在把動物活埋，決意拯救……）

突然，兩塊利石直破兩條領頭的科莫多龍的腦袋！

一眾科莫多龍訝異不已，呆住，「攝攝~~」吐出舌頭，打量周圍尋找攻擊者的位置。

「呼~~！」

虎嘯破空而來，以萬鈞之勢鎮懾這群大蜥蝪。

老虎再從暗處飛出兩塊利石——

好一個暗殺者！

但科莫多龍有備而戰，一條擊倒，另一條靈活補上！

「那邊！」牠的舌頭直指老虎埋伏的草堆。

其他科莫多龍撲上，噴出毒唾液，老虎豁出去，飛身躍出。

狐狸及少年趁此時機，幫手疏散動物。

「快走！」

被救的猴子心存感激，「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猴叫響遍森林。

十數條科莫多龍圍堵老虎。

牠們噴出毒液，仙女散花，連珠爆發快要散到老虎身上。

牠狼狽不堪。尾端捲著石頭，本想隨時彈出，現忙於閃避，對手咄咄進逼，反擊不得，虎尾功無用武之地。

「嘿~看你避到幾時？」

迴避不是辦法，久守必失，老虎忖思，忽爾生起一計。

牠突然把石頭放低，旋即蹬直尾巴，好似袋鼠以尾巴撐地，唯一的後腿都離地。

科莫多龍乍看驚奇，但細加留意，只道這招中看不中用。

「攝~~要是你去馬戲團工作，這招倒實用！」

科莫多龍攝攝兩聲，眾手下同時吐出毒液，誓要將老虎徹底消滅。

豈料，毒液只落到尾巴四周，傷牠不能！

老虎看出漏洞。

科莫多龍的身軀都貼近地面，毒液攻勢便限制在地面上下。牠只要把尾巴撐直，自己便足足把身體提升一米有餘，攻勢自然被破！

「呼~~怎麼了？你們不是很厲害嗎？」

「豈有此理！」

「看我這招——跳跳虎！」

老虎把力量貫注尾巴，「逢」的一聲，身體立即彈高十餘米！

科莫多龍同時抬頭，虎毛反射著陽光，閃閃發光，其中一條科莫多龍未及叫出，老虎便如標槍般從高而下，尾端是槍頭，直插入科莫多龍的頭顱，爆頭而死！

其他科莫多龍慌張起來，想避開，老虎殺得性起，如彈簧般在多條科莫多龍身上彈來彈去，許多科莫多龍都告重傷，更多的卻斃命！

「呼呼呼！」

*****

牠感應世間。

「遲早牠們會知。」牠想。

當初從火山而來，帶著解放眾生之大願。不受落？正常吧。層次未及領會。我修煉千萬年，牠們呢？甚至比我身上一塊鱗片還年輕。不明白？我明白。所以才需引領。我的愛，猶勝天下父母，只是需要時間。真理明瞭前，用藥要猛。世間之樂庸俗迂腐，真理當在苦難中領悟。可憐的牠們，由森林存在的伊始，沒有碰到良師至善。我選上牠們，是緣分。牠們遇上我，是福氣。

鱷魚及科莫多龍的追隨。立刻地，沒有猶豫。某種意義上是好。但，沒有細想的信仰，當中夾雜迷信。未曾經過掙扎尋覓，膚淺的信仰者們。從這角度，我寧願牠們好似其他動物。不過，我需要侍從，向最多的動物宣示真理。盲信縱有缺陷，至少讓目的早達到。將來，我會調校牠們。

有些事，牠們做得很好，應記一功。

例如動物被活埋，讓同伴出手拯救。這種友誼難能可貴。我感恩。

友情體現在沒有血緣的族群，偉大非凡。想想，只有父母的愛才能如此毫無保留。今天牠們協力朝城堡衝來，萬法歸一。好孩子！覺悟之日不遠。

該怎樣應付呢？

中門大開，迎接，擁抱牠們。

牠們合眾獸之力時，迎頭重擊。

嗯！對！

當牠們與天地呼應，殺牠們一個落花流水。

體現無常。

不要殺死全部，幾個就夠。看到同伴的腦袋被咬開，鮮嫩的皮肉遭火燒，那份慘痛，看破生死，是眾生一大課題。

以前，叢林法則，生死存亡，擺在面前牠們視而不見。這是愚痴。

現在好了，逼迫牠們思考生命的奧妙。

嗯，少年雖非森林一部份。但他也是眾生，有權領略生命的奧妙。

我應該幫他，讓他成熟、堅強。

過來吧。好孩子。

*****

一傳十、十傳百，陸續有動物加入，追隨少年等前往惡龍城堡。

上一次受到號召，該數一年前的大戰。

「這是最後的黑暗！動物們，奮戰吧！百年後，子孫會記得這天是光榮戰役！」大象總統當時如是說。大家邁進城堡。

當大家萬眾一心，動物兵團中，鱷魚及科莫多龍叛變。牠們數目雖少，卻是守護大象總統的大員。總統當時很信任牠們。牠們擒獲總統，戰役失去大腦，宣佈腦死亡。

記憶猶新，所以今天上路，心情仍戰戰兢兢。

「牠們可信賴嗎？」「會不會重蹈覆轍？」「我怕沒有下次。」

但，甫想到牠們奮不顧身拯救活埋的動物，追隨者又雄心萬丈，相信牠們是希望及救星。

「賭一舖吧！」牠們想。

狐狸英姿颯颯，站在高峰上。

「相信我！我們會得勝！」

動物們一呼百應，叫聲高唱入雲，撼動森林。

「現在不怕了嗎？」少年悄悄問。

「我幾時怕過？你記錯吧？」狐狸正經八百。

狐狸身邊多了兩隻小狐女。

「狐狸哥哥，你好有型啊！」

「亂世當中，匹夫有責。保護森林是我從小志願。個人得失，有型與否，我不考慮。」

兩隻小狐女被狐狸吸引，投懷送抱，狐狸樂得笑騎騎，兩眼彷彿長了紅心。

「原來狐狸仔這麼好色。」少年呢喃。

「好色有什麼不好？」一把聲音說。

少年看過去，老虎大哥徐徐走來。

「牠重色輕友呢！之前都跟我玩，現在只顧跟女孩子一起。」

「如果哪隻雌虎喜歡我，我都會跟牠交配。我好想交配。」

「老虎大哥！能不能不要這麼直接？！」少年面子一紅，投訴。

「呼！沒有交配，你爸媽都不會有你，這正常不過。」

「……」

「怎麼呢？很掛念媽媽？」

「嗯……」

「惡龍吃了你媽，我替你撕開牠肚皮，救你媽媽出來。」

「狐狸仔說媽媽未死的。」

「是麼？」

「嗯！我信狐狸仔。」

「你不是恨牠跟雌狐交配麼？」

「老虎大哥！」

「呼呼……我意思是，你不恨牠跟雌狐一起麼？」

「我沒有恨牠，只是有點怪怪而已。覺得好像又再一個人。」

「人大了就要學懂獨處。」

「是啊，這方面大哥你是專家。」

「何止專家，簡直神級。」

「能不能教我？」

「呼~~多些深呼吸吧。」

少年試圖深呼吸，但不到幾分鐘，思緒便混亂。

「我想我不行了。腦裡面有許多東西跑出來，媽媽啦、西裝人啦、孤兒院啦、院長啦、狐狸仔啦、你啦。好亂好煩呀……」

「內心混亂，知道混亂；內心平靜，知道平靜。把它視為孩子，你這個孩子看著另一個孩子活動，不制止他，也不鼓勵他。」

「我不是……」

「我知！你不是孩子，是少年嘛！」

「嗯。」少年點頭。

「不要排斥任何東西。」

「好像很難。」

「慢慢來。日子有功，心就會強大，它會成熟，將來可獨立行事，面對許多事。」

「嗯嗯，即是大哥已練習得好好？」

「如果十是滿分，怕且我只得二三。每次心火盛，都好想鬧人！」

「所以老虎大哥常說『丟那媽』？到底那是什麼意思？」

老虎皺起眉，欲言又上。想起少年的單純，還是不要太直接。

「這個嘛……就是『阿媽丟失了』的意思。」老虎說。

「啊？我豈不是『丟那媽』的少年？」

老虎虛應，含糊帶過。

「你為什麼常說呢？」

「因為……因為我跟你一樣都沒有媽媽，我很早出來跑江湖。大罵『丟那媽』都是用來壯膽。助語詞。」

「啊……」

「不少動物跟我們一樣，沒有爸媽。爸媽在身邊就是很幸福。」

想到惡龍做成的生靈塗炭，少年與老虎都略過一絲憂色。

「我會堅強的，老虎大哥。」少年說。

老虎放低尾巴，三腿提起，把全身力量集中在尾巴上，就是「跳跳虎」的準備姿勢。牠做尾上壓，片刻才把腳放落地，「你試試。」牠告訴少年。

「我沒有尾巴啊。」

「意志最緊要。刻苦的話，任何部份都是武器。」

老虎丟下一句，離開。

少年想了想，便停下腳步，嘗試做掌上壓。

「我要變強！」他想。

「我會加油的！老虎大哥！」少年感激。

老虎沒有回身，尾巴好像鐘擺。

牠跳上去旁邊一堆枯葉，滾動身體。

「這是什麼新招式？」少年驚訝。

「……不……背脊痕癢……」牠說。（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