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爾克傭兵 - １－２（Ｓ級的老爺子）

　　蠻王有一種，彷彿被揍了一拳而驚醒的感覺。

　　「……你說什麼？」

　　老商人突然放開女兒，從胸前的內側口袋拿出了品味時尚的梳子，將自己不堪入目的亂髮給通通向後梳理服貼，就連姿態也像個老紳士一樣優雅自在。

　　女兒則完完全全躲到背後去了。

　　原先那死氣沉沉的枯槁面容已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活力充沛的模樣。

　　他挺直腰桿後展現的窈窕身型與健碩胸肌，都撐緊實了他的衣服，完全不像個老年人。

　　「我剛剛說，你想建國？真的是很好笑的笑話，以後我對其它同伴又有多的笑話可以講了。」

　　「同……伴……你是指誰！」蠻王把斬馬大刀扛上肩頭，未穿衣的上半身暴露青筋與嚇人肌肉，只要他稍微出力，可以連老人與少女一起砍成兩半。

　　老人卻聞風不動，徐緩地將梳子給收回內側口袋。

　　「呵呵，還用說嘛？自然是其它圖爾克年輕一輩的孩子們。」他對蠻王笑著，像個和藹可親的老爺爺的笑容。

　　「開什麼玩笑啊啊啊！商隊的主人呢？不可能不在啊！」

　　「小伙子，你沒抓錯人啊，你找的商隊主人，名為『塔波‧琉璃芙』。這麼男性化的名字，自然會被搞錯，是吧？『乖女兒』。」

　　藏身於後的女兒露出哭臉來說著：

　　「我、我才是、那個、別生氣、也別打我哦、我才是商隊主人……」

　　「蛤啊？」

　　「這孩子很努力經營呢。」老人摸了頭少女的頭，責備的目光卻瞪向了蠻王，「和你完全不一樣，諾克小隊長。」

　　「你知道我是誰！」

　　「你的國王顧佣圖爾克活抓你，恰好同時間，這個孩子則是顧佣圖爾克保護她，公會也很頭痛，畢竟會裡的年輕一輩都是滿腔熱血的小伙子，老爺子我就接了雙重任務。」

　　聽聞這件事後，躲在後面的少女商主忍不住拉他衣角抱怨了：

　　「啊？你不是要以保護我優先嗎？我不相信那小氣國王給的錢比我多！」

　　「冷靜，孩子，這不是先後順序或錢多錢少的問題，純粹是名為諾克的孩子再他們的國家鬧彆扭，鬧彆扭的孩子哄哄就沒事。妳現在不也安全嗎？」

　　「鬧彆扭？你說我鬧彆扭？你個死老頭知道這個國家幹了什麼嗎？活生生的人被他們當作牲畜！隨便就能捨棄掉軍隊！拿人當作實驗！有多少人無家可歸！等不到家人！變成孤兒！變成路邊的屍體！你知道這該死的國家害了多少人？」

　　蠻王激動咆叫，想把過去一切發生的事通通給暴發出來，但在他說完一切之前──

　　「乾我屁事？」

　　「……蛤啊？」

　　蠻王再一次被震驚到無語，想不到他一生所遭受的一切，那些讓他心如刀割的一切，所被迫做出的憎惡選擇，就這樣被眼前這暴出青筋的老人，說短短四個字給中斷。

　　「乾我屁事？」

　　那四字，吭吭有力，也讓諾克更加惱怒，由其是老人那莫名冷靜又高傲的態度，氣得他整個人漲紅起來。

　　「說到底你也只是為錢的傭兵！的確乾你屁事！你一個老頭子怎麼抓我？怎麼保護她！我這還有幾百人的軍隊！」

　　「睡的跟豬一樣的寶寶們嗎？」

　　不知何時，那些歡慶跳舞的人們一個個都倒在地上。

　　連鼓聲也悄悄停息而他卻不自覺。

　　老人看諾克似乎想也想不通，便直接給予答案：

　　「搶來的貨通通都被下藥了。」

　　「是你幹的！還有妳嗎！」

　　「噫噫噫！不是我！不關我的事！喂老爺子，你怎麼可以做出下藥這種事！是你不好！不是我哦！」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的少女繼續躲在老爺子後方發抖。

　　「呵呵，抱歉呢，趁妳的商隊不注意就下藥了。先冷靜好嗎？這可不是淑女應有的樣──」

　　話未完，冷冰冰的斬馬大刀落下，在蠻力與憤怒的驅使之下，連同蠻王自身的理性也一起砸下──卻未見預想中的血與慘叫。

　　老人一個側身將少女推到一邊之時，握拳的手臂橫擊大刀側身，響起鋼鐵互撞的聲音，將噬血的大刀給擋開。在蠻王失去平衡的傾刻間，老爺子敏捷的步伐移動已經來到他面前，一個飽經風霜、死皮累累的拳砸在他臉上，瞬間整個人向後倒了去，眼冒金星。

　　「嗚、咳、怎麼、可能……」

　　「拿那種軟綿綿的刀，立國的夢也跟軟糖一樣。給我像樣點！」

　　老爺子鼓起肌肉，那身華貴的上衣衫再也承受不住壓力破裂開來，展現老人一身千鎚百鍊的鋼鐵肌肉。蠻王與老人的肌肉相比之下，只能用……

　　「真是細皮嫩肉的年輕人。」

　　「我、還有夢想……才不會在這裡輸！」蠻王不管頭暈目炫的狀態，強硬要自己的身體站起來，就算意識跟肌肉與他抗議，他也不理會。

　　「你的夢想，就是建立起，跟那國王的國家一樣嗎？」

　　「才不是！我要的是人人都能自由幸福生活！想追求什麼就去做的國！」

　　「想殺人也能去殺人嗎？」

　　「才不是！我想要的是有秩序的！」

　　「諾克小子，你知道嗎？老爺子我，最討厭找藉口的小鬼了。」

　　「藉口？你說我找藉口？如果不是我逃出那種地方！如果不是我帶著兄弟離開那裡！大家也會被害死！我們逃離之後，還救了很多人！包括這裡的蠻族！還有流浪在外的可憐孤兒！我們能立起比那國家還更有生命價值的世界！」

　　「噢，所以，商隊的護衛就能殺？所以被派來與你們抗戰的士兵也該死？你知道你被通緝了嗎？」

　　「那是沒辦法的啊！是他們先動手的！」

　　「所以，你爸媽教你，別人幹壞事，你就有理由幹壞事？」

　　「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要立國就要殺出這條血路！踏過你的屍體！」蠻王總算頭腦清醒後，步伐穩健地向老人衝去揮拳，他已經使出渾身的勁力與腰力，拳頭十分札實地打在老人臉上。

　　可蠻王卻覺得拳頭發疼。

　　老人卻只像是孫輩不聽話而無關痛養的表情，輕輕抓住蠻王的頭：

　　「給我好好吃奶去！」

　　山一般的力量將蠻王直直壓倒在地，力道之強，他感覺到自己已經陷入泥土裡去，怎樣掙扎也沒辦法把自己弄出去。接著連肩膀也被壓陷了下去。

　　「你連一起共患難的兄弟也能捨去？」

　　「……」蠻王──這時他很清楚意識到，自己仍是名為諾克的前軍官。

　　「你真心能捨去那些兄弟，你才真的無藥可救。那種國家是你要的？捨棄弱小、去除老弱婦孺，這是你的建國根基？」

　　「不、不是、我想要的……嗚……」

　　「那是你僅存的良心，孩子。你的副官問你話時，你猶豫了吧？」

　　「……」

　　「我接下任務後就去調查你的事情。我想，你最剛開始的確是走向，好的國家。可是你也看見了吧？隨著權力變大、隨著責任變重、隨著困難變高、阻礙跟敵人變多，最後你選擇成為跟那些混蛋一樣地去搶奪他人來自肥。」

　　「那都是不得已的選擇！如果是你呢？老頭！你都知道一切的話，又會怎麼選？」

　　但老人沒有回答，相反的，卻將少女商主推到面前來。雖然她還有點抗拒，還是死抓著老人不放。

　　「這個孩子，跟你出生同樣的城市、同樣的國家。」

　　「啥？」這大概是，他一生中，納悶最多次的一天。

　　「為什麼你成了搶盜、她成了商人？為什麼不選擇從國內改變？既然都有兄弟跟你走，也會有兄弟跟你一起改革那個國家吧？這孩子選擇的道路，為了自己的將來、也替你的國家開啟新的商路。或許造成國家利益不是你樂見的，但商路卻對人民好處更多。」

　　「對、對不起、跟你是同一國的……別打我啊。」

　　「用恐懼和逃避去餵養你的自尊跟夢想，就變成今天，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我、我今後要怎麼辦……我現在如果被你抓回去，這裡所有的難民、蠻族、孤兒通通都會死！我已經是他們的家人了！大家都彼此是家人了啊……」

　　老人只回了四個字：

　　「乾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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