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武俠小說看結局 - 第八回　世外高人一點也不世外

　　所謂的世外高人，就是身負絕技，又離群索居的……怪人。

　　這是樂如安在看武俠小說時，給這類角色的簡單定義，雖說當中可能存有偏見，但現在他深深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

　　此處，正是陸長老口中的世外高人之住所。

　　小說中只有草草帶過幾筆，什麼孤山一處茅蘆結社，門前倒置斑駁碑石，源源靈氣匯聚豐沛，芊芊芳華擁樹盤根……如此云云。

　　照樂如安的想像，大概是在如「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地方，融入自然景色中的一間草房，簡樸素雅清幽孤然，然後環繞著小草小花大樹流水，偶爾會吹過一陣清風之類的。

　　然而，眼前的不是草舍，而是木屋。

　　橫木交錯相扣，直柱刻窗砌門，瓦石層疊圍壁，板簷傘蓋如鱗。

　　前庭的花卉修剪得整整齊齊，後院的藥草栽植得青紅條理，屋外聳立著粗壯而蒼勁的古樹，牆側流過涓涓且清澈的溪水，不遠處還有一排果樹結實累累。

　　奇特的是，四周的環境壁壘分明，彷彿以小屋為中心畫了個圓圈，半徑十里內草木欣欣向榮，而外圍的花樹則奄奄垂絕。

　　其中，最明顯的就是位於交界處的松柏，一半翠芽綠葉，一半青黃交織。

　　這還不算什麼，最怪異的莫過於正門口立著一座半人高的石碑，位於木屋前方中央，不偏不倚，活像個……墓碑。

　　什麼鬼地方啊？

　　兩人在院前駐足徘徊。

　　樂如安無言地看著這處僻世之境，若不是想親眼瞧瞧主角得劍時的風采，打死他也不願踏入這般詭譎的地方。

　　「別擋路。」沙啞低沉的聲音驟然從後方響起。

　　趙揚天與樂如安同時大吃一驚，雙雙朝左右跳開，這才注意到出聲的是名龐眉皓首的垂暮老者，背上扛著一籃水果，立足在剛剛他們擋住的籬笆門前。

　　給人近身了都沒發現，這可是學武之人的大忌，對於主角這種一等一的強者而言，震驚自然不在話下。

　　至於樂如安，雖然目前尚非正牌的高手，但在經歷過數日前的刺殺事件後，他一路上都保持著警戒，現下當然也是錯愕不已。

　　老者鬚眉盡白，身形高瘦，臉上刻劃著深如山溝的摺皺，布滿橫紋的雙目卻是炯然有神。肩垂青帶揚風而起，身襲白袍光華流轉，昂首闊步，移行輕快，宛若古畫中超凡脫塵的得道仙翁。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世外高人吧？

　　眼看老者就要進屋，趙揚天一個箭步上前，大聲疾呼：「前輩，請留步！」聞聲，老者駐足，面色不悅地回首，語氣甚是不耐：「何事？」

　　趙揚天儀態翩翩，恭敬地抱拳施禮：「打擾了，在下是萬劍派的掌門趙揚天……」

　　老者微愣，隨即反問：「新任武林盟主？」

　　「虛名不敢當，此番前來是為……」

　　「求劍？」

　　「正是，大戰將臨，望前輩能……」

　　「少廢話，跟來。」老者貌似漫不經心的補了一句，「有緣人才能得劍。」

　　二話不說，趙揚天疾步跟上。

　　進展真快！一旁的樂如安略感訝異。

　　好吧，小說中並沒有對此段求劍的過程詳加著墨，反正主角很快就通試煉，重點大多放在得劍後的燦燦光輝，所以他也不清楚其中會有什麼波折。

　　但這未免也太順利吧？

　　老者剛走兩步，猛然停下，瞥向樂如安，面露古怪地問道：「你又是誰？」

　　樂如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突如其來的問話，讓他一時間為之語塞，但不吭聲配上他那副冷漠的外表，卻顯得有幾分傲慢。

　　為避免讓結拜兄長因此得罪高人，趙揚天立刻解圍：「他是在下的義兄。」

　　「晚輩，呃……莫少言。」回神，樂如安拱手一拜。

　　聞言，老者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他只是稍稍打量樂如安一番，倒也沒多說什麼。

　　接著，老者走到門前的石碑旁，伸手指了指碑石，對趙揚天道：「日落前，劈開它，方可得劍。」

　　語畢，老者逕自回屋。而趙揚天則面對石碑，抽出配劍，凝神灌注內力，用力一揮，劍勁凌厲，撞擊震地，但碑石紋風不動，於是，他舉劍再劈。

　　此刻，剛過午時，日正當頭，離落日尚早。

　　樂如安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看了半個時辰後，漸漸感到無聊，天曉得還要花多久時間？

　　烈陽炎炎，樂如安很沒良心地丟下汗流浹背的主角，自己跑到樹下乘涼。

　　樹蔭遮天，涼風輕拂，令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覺就打了個盹。

　　忽然，樂如安感到一股探尋的視線，神經瞬間緊繃，但在察覺到對方似乎沒有敵意，只是好奇，他就放下心繼續打瞌睡。

　　實在太睏，懶得理會。

　　天色漸漸暗了，晚霞將穹蒼渲染成奪目動魄的赭紅。

　　突地，一聲轟然巨響驚醒了樂如安，他跳起身，朝石碑所在處望去。

　　只見塵煙瀰漫，趙揚天的人影在其間若隱若現，下一刻，夕陽沉入山頭，時限到了。

　　這時，老者從屋內漫步而出，反手握著一柄纏著布條的鐵劍，走向趙揚天。樂如安三步併作兩步衝過去，迫不急待等看高人賜劍給主角。

　　然而，當塵埃漸散，顯現出得卻是完整無缺的石碑。

　　「前輩，很抱歉，我、我失敗了……」趙揚天滿臉愧色。

　　「很好，既然你通過試驗，那這把劍就──」老者一愣，臉上驟然閃過五彩斑斕的怒色，突然吼到：「什麼？你沒成功？有沒有搞錯？渾蛋！你怎麼可以失敗？那我要怎麼下山去喝酒吃肉？該死的！我受夠這些蔬菜素果清茶豆渣了！嘴裡都要淡出毛……」

　　趙揚天肅然垂首，聆聽老者喋喋不休地訓斥，不過內容好像哪裡怪怪的？

　　樂如安則是驚愕地無以復加，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打擊，老者原先高深莫測的形象碎了一地，世外高人都不世外了！

　　然而，最後還是得到了「破魔劍」。

　　老者臭著臉將劍丟給趙揚天後，就氣呼呼地拂袖進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主角的威能吧──樂如安如是想。

　　趙揚天灰頭土臉得收下纏繞布條的神劍，連掀開看一眼都沒有，更別說如故事中那般正氣凜然、霞光萬丈的舉劍立誓了。

　　離去前，樂如安默默地在心底下了個結論。

　　世外高人果然都是怪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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