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面少女與妖狐 - 面與桃

男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嬰，眼神中流露出複雜的感情。他接過妻子手中的面具。

妻子的哭聲令人心碎，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的女兒安靜地看著他，一雙明亮的眼睛天真的望著他。男子為孩子戴上面具，至此，他們之間再也沒有關係了。

***

女孩抬起頭擦乾脖子上的汗水，已經是中午了啊！她離開舞咲神社內的主殿，將手中的掃把放回偏殿旁的小倉庫，然後拿著草編的籃子到後山去採水果吃。

女孩踮起腳尖，手臂伸地長長的卻還是碰不到那顆看起來鮮美多汁的桃子。突然，一隻修長的手從旁邊伸過來，摘下了果實。

「給妳。」那人把桃子送到女孩面前。

她收了下來，微微向他鞠躬：「謝謝。」

「不用謝，我等你很久了。」

女孩不解的抬起頭，這才發現他根本不是人，而是妖狐！女孩驚訝的倒退了幾步，但是妖怪好像沒有感到惱怒，臉上反而還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妳叫甚麼名字？」妖狐問。

「不…不知道！」

「那…我叫你櫻好嗎？」他見女孩似乎還反應不過來，不禁失笑。

「我來幫你吧。」他接過櫻手中的水果籃，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這是櫻第一次感受到這股如觸電般感覺，炙熱的溫度從他的手傳來，她匆忙地抽出自己冰涼的手來，低頭不語。

「我叫光喔。」他突然朝櫻靠近了一步。可能是因為身高的關係，櫻竟然覺得有些緊張，她卻不想被他發現她其實有點不知所措。可是這是自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有人…嗚…至少是人形的妖和她親近，她又因此感到雀躍。

「你很喜歡狐狸嗎？」光俯下身問她，然後他的手撫上她臉上的狐狸面具。4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HO0sIMq9b

櫻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把光的手給打開了：「別碰！」她突然大喊，然後轉身跑走了。

櫻跑到主殿去，明明才這麼一點路，為什麼就令人喘不過氣了呢？

叮鈴鈴。

有人搖了錢箱上的鈴鐺。真是難得有人會來這個神社參拜。那她也不應該在這裡打擾別人參拜了，櫻正想著要往深處的本殿走，突然有道聲音叫住了她。

「姑娘！」參拜到一半的人說，「可以請妳扶我到鳥居那裡嗎？帶我來的孩子不知道去哪了。」他的臉轉向櫻，櫻能清楚的看見老人雙目上的繃帶。

櫻好心的上前攙扶著老人，帶著他慢慢的走。她在鳥居前停下腳步：「前面就出神社了。」

老人伸出手在空中揮舞著，櫻伸出手讓老人能抓著她，但就在老人碰到她的那刻，她被狠狠的往前一跩，踉蹌地眼看就要踏出鳥居。

「妳不知道妳不能離開神的領域嗎？」光突起出現，右手一撈，環住櫻的腰就把她拎了起來，然後將她抱在懷中，也將櫻留在神社裡面了。

「我…當然知道…我不能踏出鳥居的…」櫻說的是真的，她沒辦法踏出鳥居任何一步。她扶著臉上的面具，深怕它掉落。後背都是他的溫度，他的氣息，櫻的小臉不禁一紅。幸好她帶著面具，他看不到。

老人愣在鳥居外面，似乎在思考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是誰。不到幾秒的時間，他冷哼一聲：「舞咲光，別多管閒事，二十年了她卻還在神社中，早該走了。」

說完後，老人的衣衫像突然沾到了墨水，黑色渲染於其上，而老人的旁邊出現了一把大大的鐮刀。

「只有她不行，只有她不能帶走。」光堅定地說道。他的身後有青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

老人見狀冷哼一聲：「無藥可救！」說完便消失蹤影。剛才劍拔弩張的情勢彷彿從未發生。

「櫻，妳沒事吧？」光溫柔的摸著她的頭，小心翼翼的不碰到她臉上的面具。他看著她，好像她是他最珍貴的東西一樣。

突然變黑的衣服。鐮刀。帶走。櫻一遍一遍地回想他們之間的對話，有一股情緒在櫻的心中膨脹著。

「那位老人是誰？」4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Qzk0k1yY

「唔…」光一時之間竟然語塞。櫻的心沉了下去，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他要帶我走，是不是因為我…死了？」

啪。4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6GRqxgURH

他們倆的時間彷彿在此時靜止了，但是四周的齒輪卻開始轉動，嘈雜了起來。人潮湧現，穿梭在鳥居，延綿於整條參拜道，錢幣墜落在錢箱上的清脆聲，人們誠心的拍手聲絡繹不絕，全部全部在此時浮現。而她的水果籃中，始終都只有那顆光為她採下的桃子。

難怪，她的手是冰的。難怪，即使再怎麼緊張，她都聽不見心跳聲，沒有名字。一直都是一個人，一直在這空蕩的神社裡。

水果籃從櫻的手中掉落，鮮美可口的桃子也滾落在地，馬上就被人給踩個稀巴爛。

「…在什麼時候？」櫻顫抖地問，為什麼她會不知道呢？她是什麼時候死的？

對了，老人說…二十年。

她死了這麼久了嗎？是一生下來就死了嗎？

啪。

突然一對夫婦與她擦身而過，櫻看著他們，身體轉了過去。光的臉色黑了下去。

櫻聽到了男子在安慰哭哭啼啼的婦人：「這麼多年了，她一定隨著大神住在高天原享福，庇佑我們一族。」

「櫻…櫻…我的女兒。」婦人好不容易止住眼淚。

「放肆！她戴上了狐面…」男人哽咽了起來：「戴了狐面就跟我們沒有關係了，是舞咲大神的新娘…」

婦人又再次哭了出來。男人也拿起手帕為她和自己拭淚。

櫻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作何感想。她的人生到底算甚麼？

「櫻…」光看著她的背影。

「舞咲…光，你到底是妖？還是神？」她沒有轉過身來。

光沉默了一會：「我是妖喔。」他微笑著：「舞咲大神是我的哥哥。妳是那些人類給他的祭品。」

啪。

「祭品…」

「沒錯，那時候爆發了瘟疫，為了求平安他們就…」

「我是被殺的嗎？」

光不想回答她。此刻的她是什麼心情呢？心好痛，痛到他開始懷疑他當初那麼做是不是對的…

櫻肩膀顫抖著，她回過頭看向光。

啪，臉上的面具碎成了兩半。兩行清淚在臉上落了下來。

「光…既然我已經死了。為什麼我一直在神社裡徘徊？」4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TQywf8O8

光把她抱進懷裡，低頭吻了她。只有她得留著，他不能失去她。

纏綿的吻，櫻的臉紅得徹底，也頭昏腦脹的。可是她知道不對勁，她的存在是不對的。光抱她抱得更緊了。

「告訴我，拜託。」

「哥哥已經有很多新娘了。我…」他突然變得有點孩子氣：「我把妳搶過來了，因為…妳…三百年前救了我，那時候我和哥哥都還是狐狸而已。」

他親吻她的額頭：「後來哥哥成了神，可是我沒有。我一直在找你。」

然後吻輕輕地落在櫻的眼睛上：「可是十五年前，妳卻投生在那對夫婦身上，要奉獻生命嫁給哥哥。」

他的吻這次落在臉頰上，但是加重了，好像在懲罰她的樣子，可是眼神卻異常的溫柔：「好不容易找到妳，妳讓我怎麼甘心…妳又還小…要不是今天無常來了，我不敢出現在你面前…」

「對不起…」櫻吻上光的唇。對不起，讓他等了這麼久，但是…

「對不起…光。我不想這樣只能待在神社裡，我不想只能感受你的溫度卻不能給你溫暖，我不想只聽你的心跳聲，也想讓你知道…」櫻的臉又紅了起來：「想讓你知道我到底因為你有多緊張…有多喜歡你。」

她捧起光的臉，認真的凝視他：「再等我一下，我不會忘記你這張臉的。」

光苦笑著，阻止也沒用吧？

「不會…不會讓你失望了…」她紅著臉說。

「好。」他牽起她的手。兩人對視一眼，櫻深吸一口氣，跨出鳥居。

一道白光籠罩在櫻的身上。剛剛消失的無常出現在櫻身邊，他看了一眼舞咲光，又是冷哼一聲。

櫻不捨的望向妖狐，狐面回到了她的手中，上面的紋路變了一個樣式，她朝他一笑，然後戴上面具，消失在空氣當中。

光咬了一口桃子。

「我一定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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