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之間不要客氣,天大的事——有我陪你!為你——遮風擋雨……」
為了趕緊回到舒適圈,白漓在無奈之下,便應允讓葉無歌送她一程。
她撫著額頭、望著身旁這從上車後,就一直在荼毒自己耳朵的男人,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果然,如她所想的……真……擾民。
能把一首歌,唱的如此音不著調,她也是佩服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葉無歌,仍然晃著節拍,繼續高哼著:「做兄弟要講義氣,走江湖要講道義——」
「你很喜歡這首歌?」
白漓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望向葉無歌,無奈的制止他持續殘害著自己的耳膜。
「妳不覺得,這樣慷慨激昂、令人內心彭湃的歌,很適合爺這種『重情重義』的男人嘛!」
葉無歌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眼神堅定得,像是不讓他自誇個幾句,他便不放過自己。
白漓撇了眼自得其樂的男人,心裡是對這說法完全不苟同,畢竟,再適合也不需要從一上車就開始哼吧……
這回,都是第49次了!
「唉——」
葉無歌才說完滿是自信的話語,卻又唉聲嘆氣地問:「說真的,小白漓阿……妳對炎昊的感覺如何啊?」
白漓挑起好看的柳眉,如窗外明月般亮麗的美眸,平靜地望向前方景色,完全不理會身旁男人試探性的提問。
黎炎昊於她而言,猶如過客,是她短暫的生命中,不重要的過路人,她應該要有什麼樣的感覺?
「爺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那不近女色、狠辣如狼的男人,待一名女子那麼溫柔的……」見她未有回應,葉無歌仍不死心地深入探究,但那欲言又止的姿態,似乎在隱瞞著什麼。
「你和他很要好?」
白漓刻意迴避了問題,窗外射入的月光,將她白淨的傾城容顏,照得更加妖豔、也更加淒涼。
性子漠然的她,實在有些排斥這抹盤旋於心的複雜情感,不是因為她不懂,而是因為她太清楚,清楚——失去的通苦。
人,終歸一死,與其等到那一天才面對難分難捨的局面,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擁有,這一來便不會疼痛了。
「爺與炎昊,還有一個叫『東燁琛』的小白臉,三個人是結拜兄弟。」
白漓刻意拋出的問題果然引起葉無歌的興趣,在寂靜夜裡行駛的跑車內,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自己的種種往事……
「那男人,是匹孤高的狼……嘯蒼天、形單影只、躍深澗、戰強敵,大概是這種感覺。」
關掉了音樂的葉無歌,俊俏的薄唇邊,勾勒出了幾絲懷念,他平靜道:「我和琛第一次見到炎昊時,是在黑市裡,當時,他正在打黑拳……到現在,我都還能感受得到,他當年打拳時的那股狠勁,那次次出拳時的狠戾,還有那眼底滿滿的凌厲,實在令我們驚豔。」
「有一次,他向拳王阿里,發起挑戰。他本來會贏的,可卻沒發現阿里那幫人耍了陰招,差點沒了命。」
葉無歌淡瞄了眼身旁那依舊不為所動的女子,悄悄開啟了口袋裡的手機,才繼續訴說:「就那樣,他被硬生生地被阿里,打斷六根肋骨,頭破血流的掛在圍繩上……即使已經是鮮血與汗水夾雜著,直流而下,可他嘴邊依舊掛著慵懶的笑容,撐著殘破不堪的身軀,站在拳擊台上,就好像頂天立地的帝王般,截熬不馴、屹立不搖,硬是將那場挑戰給打完。」
「當時,我們完全地被他,那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狼性』,給震撼住了!最後,連阿里也對他的氣勢,刮目相看,向他道了歉,並和他成了朋友,而我們也是在那時候,和他走近。」
葉無歌熟略地轉著方向盤,本來玩世不恭的姿態,在此時卻透著一股認真,他是如此彭湃,可一旁的女子卻猶如死水般不為所動,連一絲表情都沒有改變……
無計可施的他,本以為氣氛會如此僵持,但白漓似乎意外地對「黑市」有些興趣,突然淡問道:「這應該不是你們結拜的原因吧?」
「呼呼——果然聰明!我本以為,那男人孤傲如狼,卻也不是如此……狼,雖然有時獨自活動,但,狼是最團結的動物,妳不會發現有哪隻狼,在同伴受傷時獨自逃走。」
兄弟情,是男人一生中最珍貴的寶物,葉無歌懷念地將所有故事,一傾而出,為了兄弟,縱使必須提及自己的糗事,他也在所不惜。
「在那之後,有一年下著雪的冬夜,我和琛還有昊三個人,在美國遇上了那地方的黑道找碴,我們被堵在了小巷內。
對方總共二十多人,全是那種身材魁武的美國佬或黑人,像我們這樣的東方人,在體格上本就不敵他們了,何況當時我們還手無寸鐵,也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小毛頭……之後,不用我說妳也猜得到。」
噘了噘嘴,葉無歌有些不屑地說:「我們三個在雪地裡瘋狂地、死命地逃,而我因為跟他們走散了,最後,我被6個人堵在死巷裡,準備讓他們『享受』一翻。以我的性子自然是跟他們對槓起來,可,寡不敵眾,我被打斷了腿,還被捅了好幾刀,鮮血直流……要有多悽慘就有多悽慘。」
一雙清透的美眸不知在盤算些什麼,白漓突然撇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看你屆時還挺健壯的不是嗎?」
「復健了好一段時間。」
葉無歌聳著肩頭、笑了笑,便繼續說著:「當我以為自己,就要這麼孤零零地,死在充滿垃圾的巷內時……炎昊找到了我,並與那幾人打了起來,他趁亂找了空檔將無法行走的我揹起,帶著我這麼個累贅瘋狂逃命……最後,在昊急中生智之下,大喊都市求生法則「失火了」引人注意,這件事才終於落幕,而昊帶著我與琛會合後,連同我的家人將我們送到醫院,這才保住了性命。」
「那些人是針對我跟琛的,昊當時不過是被我們連累,他其實可以不用那麼做……可,他卻回應我們:一聲兄弟、一生兄弟,兄弟之間,不必客氣。」
葉無歌那本應有些憂愁的臉龐上,突然咧嘴而笑了出來,一雙黑眸更多了幾許難言的情感。
「我和琛,深深地被他所感動,因此我們便與他成了結拜兄弟,而昊的年紀最老,理所當然地成了我們的大哥……至於,任、然、少淇他們都是後來才認識的,我們幾個一直互相扶持著、打遍了天下,才終於有了如今的成就。」
「我和他們都一樣,都見慣了那男人狠戾無情的樣子,可……」
葉無歌抿著俊秀的紅唇,淡地瞄了眼白漓小巧精緻的側臉,十分肯定地說:「可,他對妳,完全不同。」
本還置身事外的白漓,正欣賞著窗外的月色,但,男人突來的一番話,讓她不自覺地愣住了身,眉梢間更皺起一抹疑惑……
總覺得他這話的意義,似乎是想將她推向自己一直在逃避的點。
「妳別看那男人,現在被譽為亞洲傳奇的姿態,他是白手起家、苦過來的,他曾經一天只吃一個便當,甚至,飯菜都酸了也捨不得扔!」
見她無絲毫的反應,葉無歌一改平日的屌而啷噹,直切男人交代自己的核心,試探地說:「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他當年,本有一筆積蓄,可以不用過得那樣苦、可以不用去挑戰拳王的……」
「他為何那麼做?」白漓順著葉無歌的意思將話題接了下去,即便心頭不十分感興趣,卻不免有些欽佩這樣努力的人。
「錢,他需要錢。」
葉無歌肯定的說:「他在被丟去美國之前,買下了一樣東西,花光了他那時的積蓄。」
前文不著後語的答覆,讓白漓瞬間擰起了眉,疑問道:「買什麼?」
「不知道,但,那時他很高興……卻也很哀傷。」
葉無歌好似想隱瞞些什麼秘密,只淡淡地闡述著:「他只告訴我:不過是張紙罷了。後來……我問過他,是什麼樣的紙張,能讓他不惜花光所有財富?可他……並沒說。」
「你和我說這些的意義?」
白漓毫無情緒起伏的,詢問的語氣仍舊平淡,總覺得葉無歌所說的這些話,不過只是前菜,他似乎還有什麼要告訴自己的……
晃動的感覺逐漸停下,葉無歌將車停靠在社區大門後,轉過頭來望著她,抿了抿紅唇、咬牙道:「若炎昊要妳同他在……」
「不可能。」
話還未說完全,便被白漓冷冷地截斷,毫不猶豫,她趁著男人還愣住的瞬間,開了車門、下了車,迴避了自己不想聽見的言詞。
她很清楚自己不會與任何人產生感情,而現在的她,更沒資格去介入一個普通人的世界……
白漓丟下了句:「我家到了,謝謝」便頭也不回的轉過了身,款步離去。
葉無歌只能望著她的背影,無聲的嘆了口氣,拿起玫瑰金的手機,拍了張照就發了出去,直到收到男人的指令後,他才默默地掉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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