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葉相隨 - 第二百三十九章、花不開

　　金融區，河濱公園。

　　「很好！再一張！」

　　「新郎的頭往右側偏，看我的手！」

　　「燈光師補光！」

　　為了拍出夢幻般的畫面，婚紗攝影團隊在白漓的建議下，來到幽美的河濱公園取景。

　　綿延的石磚路兩旁，栽植了樟樹，放眼望去像是綠色道路，散發著芬多精，洗滌身心，給予了人們無限平靜。

　　白漓著了一套魚尾婚紗、綁了一頭麻花辮。

　　那髮上盤繞著花草髮飾與頭紗，馬甲造型的上身繡上了蕾絲花紋，飽含古典雅韻。

　　她交叉起雙腿，讓腿部線條更鮮明，帶出了服裝的設計特色，而作為新郎的艾倫則站在右身後，隔空環著她的腰間，十分紳士。

　　他們站在一起，宛如天作俠侶，一顰一笑都不禁引人們佇足。

　　「好！換姿勢！」

　　「新娘子怎麼都沒有笑容？表情要在豐富點！」

　　義大利首席攝影師Dino，指示著下一個姿勢，要他們相望。

　　艾倫依照指示轉身，一旁的新娘子卻仍在發怔，垂著頭失神地凝望著花束，有些反常。

　　「潔洛……潔洛……」

　　「小白漓！」

　　「啊？」

　　Dino呼喊著白漓的英文名好幾次，她仍無動於衷，直到艾倫搖了搖她肩頭，她才反應過來。

　　「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艾倫擔心地問。

　　「我沒事……抱歉……」白漓實在有口難言。

　　總不是讓她承認自己醋意橫生吧？

　　「潔洛，妳今天似乎狀況不太好？」

　　合作這麼久，Dino也看得出她的不對勁，難為地道：「其實，宣傳照也不一定要今天完成，我們可以改天在拍，不用緊的。」

　　白漓勉強擠出了道笑容，說：「我沒事，可以繼續。」

　　「我看還是先休息一下好了。」艾倫直接替眾人做了決定。

　　畢竟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且，若要重拍更是一種麻煩。

　　「我們家小白漓穿婚紗的樣子，還真是好看極了！」朵薇雅趁空上來替他們補妝，對白漓這般裝扮相當滿意。

　　她總覺得這女孩的眼神好像不太開心。

　　艾倫嘆道：「等一等別發給羅傑他們，免得我回去又得安撫孩子的媽了。」

　　起初接到這活，他也是怕極了，還好自己另一半一直看著這女孩長大，很爽快應下了。

　　「抱歉了，給你們添了麻煩。」

　　一早發生的事故，讓白漓從剛剛就就一直不在狀況內，臉上的笑容好像也只是為了「工作」而揚起的，不太真實。

　　好像誰說「女人穿上婚紗的這一刻最幸福」，可是，現在的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呼——

　　「欸！」

　　周遭忽然捲起一陣風，不經意吹走了頭紗。

　　白漓與眾人的視線追隨起那抹白影去了。

　　當風止下，頭紗落在一雙擦亮的皮鞋前，往上看去一張剛俊的容顏逐漸映入眼簾。

　　男人那深邃黑眸不似平時淩厲，憂傷了些許，緊抿的薄唇像是無聲的憤怒，控訴她的薄情。

　　他等了她這麼多年，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

　　「黎炎昊？」

　　朵薇雅一下子就認出了那挺拔身影，問：「他來接妳的？」

　　「我過去就好。」白漓沒解釋太多，將手上的捧花交給朵薇雅後，就拉起裙擺，往他的方向走去了。

　　拾起了腳前的頭紗，黎炎昊傻傻地站在原地凝視著向自己走來的倩影。

　　在夢裡，他曾想過她穿著嫁衣朝自己走來的模樣，可卻從來沒有這麼真實。

　　他不知道，原來蕾絲紋在她身上可以這麼有韻味；他不知道，原來淡妝在她臉上可以這麼有氣質。

　　他更不知道，原來意識到新郎不是自己時，可以痛得想要死去。

　　氣氛很沉悶，黎炎昊就一直這樣盯著白漓什麼也沒說。

　　好久好久，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看夠了嗎？」白漓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她敗下陣來了。

　　黎炎昊回了神，說：「妳今天很美。」縱使心裡有千百句想制止她這般作為的言詞，到了嘴邊仍剩這幾字。

　　「謝謝。」白漓淡道，被他這樣誇，面頰不禁都泛了紅。

　　說來也奇怪，以前她決不可能會因為他幾句話而有所影響，可現在，只要他一個字，就足以牽動她所有情緒。

　　黎炎昊問：「妳之前好像在記者前說了些話？」試著讓她回想自己說過的話。

　　白漓愣了愣，明白他在問前日負評事件的公開回應，而表示：「那不過只是為了好處理事情，而宣稱罷了……黎大總裁大人有大量，應該不會計較這種小事吧？」

　　「如果會呢？」黎炎昊蹙起了英眉，面色慌張了不少。

　　他怎麼可能不在意？

　　天曉得當他聽見她在人們面前稱自己是「黎夫人」時，他有多麼狂喜！

　　白漓愣著，不知怎麼回應，氣氛微僵。

　　「不……沒什麼。」抿了抿唇，黎炎昊嘆了嘆氣，替她戴上頭紗，指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

　　白漓沒阻止黎炎昊，只是微蹲低了身子，讓他更好動作。

　　鼻尖竄入他那鋼鐵般的安全感，耳邊聽見那令人怦然心動的聲音。

　　可不可以把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她好想躺在他的懷中，死賴一輩子。

　　順利戴上頭紗，黎炎昊大手順著髮絲滑落到她臉頰，說：「我沒想過，以前那個總是黏著自己的女孩，已經大到可以嫁人了。」

　　他多麼希望她現在就拿著槍，一槍斃了自己！

　　這樣心就不痛了吧？

　　「炎昊！」

　　後方的呼喊讓她們兩人回過神。

　　于瑞麗突然從遠方跑了過來，挽上黎炎昊的胳膊，親暱道：「你在這呀！爸爸已經到場了，我們也快過去吧！」

　　黎炎昊眼裡難掩厭惡，想抽開手。

　　白漓卻搶先開口，說：「黎總看起來還有事，那麼小女便不打擾您了，先失陪。」

　　語罷，她轉身就走了，將兩人晾在後方片刻都不想待，心裡相當不是滋味。

　　「吵架了？」

　　朵薇雅發現兩人微妙的互動與壓抑的情感，便如此一問了。

　　「我們哪有什麼能吵的。」白漓不承認，想淡淡帶過這話題。

　　朵薇雅嘆了口氣，直接點出她心聲，「妳比任何人清楚自己的心意，向他坦誠一切不是很好嗎？」

　　抿了抿唇，白漓似乎不想說太多，可她瞞不過經驗豐富的朵薇雅，只能全盤托出，「朵朵，如果他不是長腿叔叔、不是炎豪哥哥，那該有多好？」

　　「你都記得？」朵薇雅說。

　　白漓坦白道：「嗯，我沒忘過，可是我……不敢靠近他。」

　　這種想觸又接近不得的感覺，真的好難受，就像有人把你的心緊緊勒住。

　　「如果今天一切都沒發生過，妳會選擇黎炎昊嗎？」朵薇雅像是要她坦誠，明知她心裡的答案，卻仍如此一問。

　　「會，」白漓也不矯情，抬起頭來望著天空，「如果過去的白漓還存在……」

　　她早就決定好了，要把這份感情藏在心裡一輩子。

　　她只要能像這樣和他望著同一片天空，就能滿足了。

　　黃昏有畫意，霞光滿天，雪地中的彼岸花只剩葉。

　　城市西區，無名碑。

　　黎炎昊藉口甩開于晨澤父女，獨自來到無名碑前，靜靜站在夕陽下，讓餘光將他的影子拉出一條長長的影。

　　「伯父、伯母……明明當年信誓旦旦地向你們允諾，無論如何都會找到她，不會放棄，可是我好像又把她弄丟了。」

　　他仰頭望著天際，唇角笑得無奈。

　　總覺得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都像個傻子，努力而來的一切，最終還是換不到她的芳心。

　　白漓，妳知道嗎？

　　彼岸花開，這就是妳我之間的故事。

　　花開了，草亦生，可我看不見妳。

　　看見妳了，觸及妳了，我卻不能愛妳。

　　如今我才明白——

　　原來，不是天不讓我們相許，而是，花兒不願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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