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術戰,這一詞最早見於從古世代流傳下來的文獻,因而被斷定起源於一千年前。
根據文獻記載,法術戰的出現是為了平息魔法師之間的紛爭,是一種要求魔法師賭上尊嚴進行決鬥的神聖儀式。
根據不同的紛爭內容,法術戰的形式也會有所不同。有一對一的決鬥,也有百人以上的決鬥,有些決鬥會限制使用魔法的次數,也有無限制地使用魔法的決鬥,形式千門萬戶。當中要數最常見的便是一對一決鬥。
「那在說明對戰規則前,先讓我準備一下場地。」古裡斯停下興奮的心情。
他轉身後退,使用魔法改變四周環境。他用土魔法產生四條高逾五米的石柱,在村中心劃出一個長方形的區域,再在內部以自己及夏爾為中心各自劃出一個大小不同的圓圈。
突然冒出的石柱令三人下意識提高警覺。一般而言,即使有事前準備,法術戰也不會需要用石柱,所以三人才會這樣的表現。
「因為附近有平民,所以我製作了結界,以石柱為記號。」看到三人露出這個樣子,古裡斯特意解釋一遍。
「事前的準備已經完成,請兩位見證者站在結界邊緣。」古裡斯指著結界邊緣的圓圈。
那是剛好可以容納一個成年人的圓圈,分別位於結界兩側的中間,可以綜觀全局的絕佳位置。考慮到法術戰需要達至公平公正,古裡斯故意分開兩人,讓他們從不同的角度監察整個過程。
「古裡斯大人……」夏爾的表情似乎有疑問。
「叫古裡斯就可以,如今我們是以魔法師的身份對話、對戰,並沒有高低之分。」
「好的……古裡斯,你把見證者安排到結界內的用意是什麼?」
循常理來思考,結界的設立是為了防止魔法傷害到外側的人,也就是結界內的人不會受到保護,所以夏爾這個問題的意思其實是這樣「法術戰的過程變幻莫測,你是打算罔顧他們的性命嗎」。
「當然是為了方便他們監察對戰。我明白妳的擔憂,不如你試試用魔法攻擊菲斯看看。」古裡斯實話實說地回應。
難道連見證者的位置也有提供保護嗎?夏爾懷著這樣的想法,向菲斯投以半信不疑的視線。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菲斯擺出架勢準備接下夏爾的魔法,夏爾則是使用威力低的水魔法攻擊菲斯。以魔法製成的水球飛向菲斯,擊中的前一刻,水球在菲斯稍前位置被不知明的力量瓦解。瓦解的瞬間閃過一輪白光,水球像是撞上牆壁似的。
「這下解答了妳的疑問嗎?」
這個結界相當高級……夏爾沉默下來。
「夏爾小姐,那我開始了。」
對方輕眨數次優美的碧眼,點頭回應。
「本次法術戰是採取『一擊攻守互換』的規則。雙方交替擔當攻擊方與防禦方,每次攻擊方最多只能使用一個魔法,防禦方也是最多只能用使一個魔法。」古裡斯舉起一隻手指說明著。
從古到今一對一的決鬥都十分常見,幾乎是大部份魔法師用來解決紛爭的方法,所以夏爾對這次的決鬥也心裡有數,做好一對一決鬥的心理準備。只是對方提出的規則卻在她意料之外。
不管是怎樣的決鬥也好,魔法師都會知識的差距作為武器去戰勝別人,當然使用魔法的技巧也會影響勝負,但大多是依賴知識的差距。換句話說,魔法師越是年長,輸給比自己年輕的魔法師的機會就會越低。以目前的情況而言,兩人的年資明明有著絕對的差距,古裡斯卻放棄自己的優勢,這令夏爾陷入不解之惑。
是看不起我嗎?故意讓我?還是單純追求公平?這頭惡魔的想法實在難以猜測啊……
「然後是關於魔法種類的使用限制,本次法術戰不得使用幻覺系、操作系、時間系及空間系的魔法。」
聽完這番話,夏爾的表情稍微扭曲起來。幻覺系大致猜得出原因,操作系是為了什麼?還有後面那兩個魔法種類是什麼鬼?別說我,這片大陸根本就沒有人……等等,難道他可以使用?夏爾的思緒被對方的說話弄得一團髒。
兩側的見證人同樣抱著沒法釋懷的疑慮。
只能使用一種魔法豈不是大大增加了夏爾大人的勝算?他是在盤算著什麼嗎?特意給予對方優勢讓對方大意?菲斯在心裡推斷著。
竟然作出如此寬裕的讓步,這頭惡魔到底在想什麼?現在可是牽涉數百萬條性命,萬一輸掉的話,卡布政爾就……伯藍德根本不關心古裡斯的打算,他只關心人民的性命。
「接著就是勝負判定的準則。本次法術戰採用簡單規則,勝出方法有三個。第一,防禦方的身體或是衣物被魔法擊中,攻擊方立即獲勝。第二,雙方只要有人步出圓圈範圍,另一方即屬勝利。最後就是主動投降的話,對方將會獲勝。」古裡斯指著地上的圓圈說明。
原來如此……禁止操作系魔法就是為了這個……那麼禁止幻覺系的原因多半是差不多吧……可是……衣物啊……對我有點不利……夏爾低頭看一下自己的長袍。
「這場決鬥只有我有穿著衣物,這樣豈不是不夠公平嗎?」夏爾大膽地提出反駁。
「確實如此……那就取消衣物的條件,身體那邊保留。」古裡斯輕易地撤回前言。
哎呀……忘記了自己的樣子,不小心就用上舊規則,我也太善忘。因為錯在自己身上,古裡斯才願意改動規則。
「這就沒問題,可是為什麼古裡斯的圓圈比我的大這麼多?」夏爾比較一下兩個圓圈。
「這是因為夏爾小姐的身高不足兩米,所以妳的戰區只有半徑六米,而我因為身超過三米,所以戰區的半徑會是九米。順帶一提,以中心計算我倆的戰區相隔二十米。」他一邊用手對比著兩人的身高,一邊說明戰區的細節。
原來是按身高的比例……等等!他是不是又在損我的身材?夏爾突然驚醒先前被古裡斯取笑胸部的事,悶生氣地瞪著對方。
「好的,我明白。」夏爾的聲音隱若地透露出不滿。
「嗯?」古裡斯歪著頭。
是對戰鬥區域有所不滿嗎?難道是希望空間更大?古裡斯靈敏的耳朵當然聽得出對方在生氣,只是他搞錯對方生氣的原因就是。
「那麼我們將會分別擔當三次攻擊方、三次防禦方,總共六輪對戰。來到這裡,規則的說明就完結。妳還有疑問嗎?」他很快地放棄那點小事,繼續說下去。
「只有六次嗎?如果出現平手的情況怎麼辦?」
夏爾的顧慮也不無道理。大部份魔法師進行決鬥時,都不會限制使用魔法的次數,所以魔力的消耗會變得很平均,總是溫存魔力來確保續戰力。如今既然知道只會進行六輪對戰,魔力運用的分配也會改變。將全部魔力集中投放在六次魔法上,無論是攻擊還是防禦時,魔法的質量都會比過往高出不少,這時雙方很容易踏入互攻不破的境況。
「平手啊……確實是有這個可能性呢……」夏爾的問題讓古裡斯陷入沉思,同時讓三人感到意外。
古裡斯沒有說謊,他是真心認為有這種可能。從夏爾的角度來看,古裡斯是很優秀的魔法師,同樣的想法也存在於古裡斯的腦海中。
古裡斯做事一向很謹慎。他不認識夏爾,也不清楚她的為人和實力,所以絕對不會單憑數次交手就認定對方的實力。無論發生任何事,他都不會低估敵人。
要讓步嗎?所有事情都如我所願地順利進行,沒理由要為這點小事而賠上整個計劃,這樣豈不是白費功夫?好吧,果然還是讓步比較好。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他甘願放下身段。
另一邊廂,三人仍然流露意外的表情。三人都有「古裡斯是很強的魔法師」這個共識,實在未有想到對方竟然這麼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他們不禁產生「難道這些規則同樣會限制他?」這種想法。
「假如出現平手的情況,就算妳贏吧,但是我只會滿足一個妳提出的要求。這樣的安排,妳覺得如何呢?」短短數分鐘,古裡斯就想出讓步的幅度。
這次輪到夏爾陷入沉思裡。平手也算我勝出,這當中絕對有陰謀。果然菲斯說的都是正確。那麼他到底在盤算著什麼呢?單看規則不見異樣,法術戰之後頂多迫我們撤退,實在難以想像啊……雖然對戰中殺死我也是有這個可能,但如果要殺我的話又何必等到現在?我真是……等等,他說過渴求與強大的魔法師交手,即是認同我是強大,特意百般開出優厚的條件難道就是……
「古裡斯,你特意開出這種條件,難道只是為了與我一戰?」夏爾沒法停止這種想法,她決定開山見誠問對方。
她的問題就像鐵棒一樣猛地打向古裡斯,把他嚇得身子一震,不自然地的別過臉。
「為什麼移開視線?」夏爾的話換來的是對方的沉默。
「古裡斯,請正視我的問題。」她的語氣就像母親追問偷跑出去玩耍的孩子一樣。
「我…我才沒有……」比起說話,飄忽不定的視線更像有力的證據。
看到這樣的反應,夏爾垂下雙肩無力地嘆氣,擺出「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的表情。
「這種事怎麼樣都好啦!那怎樣啦?妳要答應我的提議嗎?」自己的想法一敗露,古裡斯立即像個發脾氣的小孩子大聲呼叫起來。
本是兇殘的惡魔如今的表現卻有如孩童,這令夏爾哭笑不得。一方面對於他為了與強敵一戰而不擇手段感到尊敬,一方面卻為他寧願牽涉無辜性命也要滿足自己的慾望而感到痛心。夏爾實在不知如何面對古裡斯。
假如我們是以別的形式相遇,會不會更友好地相處、一起研究魔法呢?好吧,這次我就相信你,看在同為魔法師、同樣喜愛魔法的份上。不管你有什麼陰謀也好,我都會一一接下的。夏爾浮起近乎妄想的想法下定決心。
「好吧,我就答應你。」
夏爾的答覆一出,讓菲斯在心裡無力地嘆氣,他打從心底認為自己實在無能。即使軍中人人奉他的為近戰最強的將軍,他卻沒法傷到古裡斯分毫,他人的讚頌形同吹噓諷刺著他。不單如此,還因為自己的過失導致夏爾不得不接受敵人的挑戰,不論曾經作為一軍之將還是現在作為一名下屬,都令他自覺愧對軍隊。
假如有命回去,我該如何面對色斯亞王呢?就算心裡滿懷擔憂,菲斯仍是那副英姿凜凜的表情,為了不讓夏爾擔心自己。
「這就好!那事不宜遲,我們立即開始吧!」古裡斯活像做熱身一樣,擺動著修長的手臂。
行了行了!好幾百年沒玩過,這下可以開開心心玩了!
「菲斯,你把剛剛的話都記住了嗎?」
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夏爾在正式開始前鄭重地詢問自己的見證人。同時借這個問題警告對方「我的人正在看著你」這件事。
「屬下全都記在腦中,一字不漏地。我會從旁好好觀看整個決鬥的。」即使回應的對象是夏爾,他的視線仍是留在古裡斯身上。
「啊……我都忘記了。伯藍德,你對剛剛的事有疑問嗎?」古裡斯連忙向伯藍德確認。
古裡斯興奮到連這個步驟也忘記。
「沒問題,我全都記得。請古裡斯大人放心對戰。」伯藍德頷首回應。
無論是語氣還是動作,伯藍德都表現得很恭敬,只是他內心想著的卻是另一回事。
就連號稱色斯亞最強的魔法師也對這頭惡魔很所顧忌,更別說我這個敗軍之將。當前還是裝作順從方為上策,四百年前的仇恨還是等到回去再作打算,更何況他是露露娜公主殿下派來的,我應該跟那位大人報告,由她下判斷才對。
「雙方總共四人都表示沒問題,那我們起誓吧。」古裡斯舉起右手。
「連宣誓的步驟都知道,古裡斯果然是個魔法師啊。」夏爾故意揶揄對方。
「我不是說過自己是魔法師嗎?當然知道誓詞啊。」
古裡斯沒有聽出對方挖苦自己的意思,只是一再強調自己是魔法師。這讓夏爾在心裡猜測著。雖然沒有明文規定非人之物不可成為、不算是魔法師,但法術戰的誓詞只會在魔法學校教授,難道他本來是人類?這傢伙的身份越來越可疑……
「確實如此,那我們開始吧。」說罷,夏爾同樣舉起右手。
「我的名字是『古裡斯』。」「我的名字是夏爾。」
兩人一同報上自己的名字。
「「現以魔法師之名向『唯一』的魔法師『大鳶』立誓──」」
被冠以『唯一』之名的大鳶是千年前的魔法師。他不單創立法術戰,還撰寫無數魔導書,最後更將魔族從蓋盧布倫大陸驅逐出去,所建立的功績從古到今一直影響世人,是位比查理更偉大的魔法師。
「「二人謹遵以上約定與規則進行公平公正決鬥。」」
隨著誓言的聲音落下,方才輕鬆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觸即發的氣氛。
「由於提出決鬥的是我,所以先由夏爾小姐擔當攻擊方吧。」古裡斯抬起手做出「請隨便來」的動作。
以這句話作為契機,夏爾從法袍底下伸出短杖,擺出戰鬥的姿態。短杖匯聚四周的魔力,在半空描繪出閃耀藍光的魔法陣,杖上的魔水晶也隨之變得炫目起來。光芒越是強烈,周邊氣溫越是降低,空氣仿佛凝結而靜止不動。當夏爾把魔法完成,寒流一樣的空氣向四方八面爆發開來。整個過程僅僅花費十數秒,可見夏爾相當擅長使用這個魔法。
在魔力的強化下,比鋼鐵還要堅硬成倍的冰柱從藍白魔法陣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襲向古裡斯。冰柱貫穿濕潤的空氣,在半空形成數十道肉眼可見的軌跡。
在彈指之間,古裡斯驅使周邊魔力在地面形成魔法陣,猛火隨即有如洪水湧起來,形成一堵高逾三米的牆壁。面對相剋的魔法,施加在冰柱上的魔力因為質量上的差距而分崩離析,冰柱最後化作水蒸氣消散於大氣中。
冰魔法……以牛刀小試來說尚可接受,從施法方式也看得出她有花過心思。利用擁用武器的優勢收集大氣中的魔力,再滲入少許自己的魔力加以操作,減少本身的魔力消耗,這大概是為了往後兩次的攻擊吧。雖然操作滿分但威力令人失望。
果然是用火魔法抵抗。雖然很簡單就瓦解了我的攻擊,但沒問題的,一切在我預計之內。首次攻擊只是測試一下,接下來就是關鍵。我會認真──全力──毫不保留地上,你可要好好接下喔!
兩人各自懷著不同的想法。
「還不錯,這個冰魔法。」古裡斯姑且稱讚一下對方。
儘管魔法被擋下,夏爾仍然得到對方的讚揚,她不由得發自真心高興起來。
「還真是多謝你的稱讚。」這次夏爾沒有逞強,笑著接受古裡斯的話語。
真摯的笑容仿如融化冰山的太陽般燦爛,又有如妖精般美艷。這份喜悅是夏爾自與菲斯交手以來,再次遇上強敵才能擁有的。她開始期待著法術戰的後續。
妳的戰意也燃起來了。果然妳也跟我一樣喜愛魔法啊……
「接下來輪到我了。」
古裡斯的話讓夏爾警戒起來。
「那就──先來簡單的──」古裡斯的嘴巴像彎月一樣笑起來。
他的笑容貫徹著惡魔的風格,把夏爾的目光吸引著。僅僅是剎那的走神,夏爾已被魔法陣包圍。平地升起的魔法陣散發著似曾相識的藍白光芒,冒出的冰柱將夏爾嚇倒。
他跟我一樣使用冰魔法?什麼時候放出魔力的?我完全沒察覺到!糟了!防禦要趕不上!
夏爾的焦急在兩秒間結束,慌忙地使出魔法抵禦。冰柱如箭在弦上蓄勢待發,她果斷使用土魔法造出半圓牆壁包裹自己。當冰柱刺入牆壁的瞬間,包覆在上的魔力傳來怪異的觸感,大大刺激她的直覺。她抓著長袍、抱緊身體跪倒地上。
刺穿牆壁的震動停下,夏爾試著扭動頭顱探看。她謹慎地轉過頭來,映入眼簾的透過外側陽光散發著光芒的尖銳冰柱,與她的眼睛僅有數公分之差。本來昏暗的壁內也稍微變得明亮起來。
還說簡單的?要是我躲避不及,現在豈不是胸膛穿個大洞?這可是我的最強防禦魔法啊!這樣下去不行的,必須要即時改進魔法。
經過數分鐘,冰柱從牆壁上退出,化作水融入地面,夏爾也把土魔法解除。
要說抵擋的話是擋下了,但結果令我大失所望,還以為她會全數擋下。嗯……再觀察多一陣子吧,畢竟只是兩輪對決,不應太快下判斷。
「三重結構的牆壁,說到防守果然還是土魔法最好。」
雖然結構不怎強就是。古裡斯把挖苦的說話藏起來。
夏爾的牆壁分別由軟土、沙石及石牆由外至內組成。她打算先用軟土的黏性吸收大部份衝擊力,再以沙石帶卡住冰柱,最後用堅硬的石牆抵擋失去動力冰柱。以一個防禦魔法來說是十分優秀,只是結果不如她預想。
「我可以認為你是在稱讚我嗎?確實我的土魔法很不錯,但你的冰魔法也不差啊,竟然打穿了我的牆壁。」夏爾輕笑一下回應對方。
沒錯,夏爾的如意算盤其實一早就打不響。光滑的冰柱碰上軟土有如掉進水裡的金屬槍垂直下潛,在保留原有衝擊力的情況下,沙石帶的作用也失去,最後只靠著石牆的防禦抵擋攻擊。
假如牆壁的構造是倒轉次序的話,貫穿牆壁的冰柱說不定會減少很多甚至沒有。這是夏爾在危急關頭下沒法做出最佳判斷的表現。
竟然拿這種魔法來抵擋?雖然不知妳有什麼打算,若然我連這種魔法也打不穿,就沒臉面自稱惡魔。古裡斯仍在冷嘲熱諷對方。
夏爾大人的防禦魔法從來未有人打穿過,這樣下去相當不妙。菲斯擔心的神色稍微流露於臉上。
先不說那頭惡魔,夏爾小姐果真如所想一樣優秀,不愧是擊敗過我的人。只不過……雖然不想承認,但按首輪對決來分析古裡斯的確佔優,情況有點不樂觀……伯藍德的視線在兩人間來回游走。
就算古裡斯是為卡布政爾而戰,伯藍德還是站在夏爾那邊,打從心底裡還是希望夏爾能殺死他。畢竟他可是卡布政爾建國以來的頭號大敵。
「我只是嘗試回應(模仿)妳的心意(魔法)而已,這說不上什麼啦。」古裡斯張開雙手附和著。
因為妳用冰魔法,所以我也用冰魔法。古裡斯想表達的正是這個意思。
「是嗎?那接下來的你也能回應(模仿)嗎?」
接下來就是全力,你能接住的話就試試吧!夏爾高舉短杖。
龐大的魔力有如洪流向四周爆發,揚起猛烈的狂風。當風靜止下來,無數閃爍白光的魔法陣化作天羅地網包圍古裡斯。忽然,魔法陣響起清脆的碰撞音,就像各種武器交錯地相撞。
這個魔力量……來了來了!她要使出全力了!古裡斯興奮地期待著。
一道銀光閃過古裡斯的戰區,速度之快連肉眼也追不上,那是比聲音更快攻擊。以銀光為首,包圍網上的魔法陣一同射出長劍。無數利刃射向古裡斯。
劍的魔法?虧我還以為是什麼,原來只是這個,害我白興奮……古裡斯在心裡納悶一下。
他大大的跳開躲過劍雨,魔法陣隨即修正角度再次指向他。他拾起插在戰區的長劍,一邊揮動武器迎擊,一邊迴避劍雨。那副身姿宛如與劍共舞,在刀光劍影之中翩翩起舞,讓眾人嘆為觀止。
好吧,我就認同這個魔法的威力。古裡斯彈走最後一次攻擊。
當劍雨停止,已是五分鐘後的事。看著古裡斯完整無缺地立於劍山之上,無一人不為古裡斯的技術感到敬佩,同時也感到畏懼。
這頭惡魔……不對,根本是怪物……一年前我與夏爾大人交手時撐不過兩分鐘,地上的劍多達三百把,現在一看地面已經超過那時,他卻毫髮無損地迴避掉,實在太匪夷所思……真是了不起啊……夏爾的劍雨令菲斯回想當日的情景,不由得震撼地佩服著。
那就是夏爾小姐的殺手鐧嗎……菲斯露出這種的表情,看來是曾經因為這場劍雨而受過苦……不過,那頭惡魔的動作跟菲斯用的魔法很相似,是在模仿菲斯的魔法嗎……伯藍德從夏爾的喘息中判斷她使出全力,同時浮起他們沒有的疑惑。
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總共九百八十把劍,他全部避開,而且沒有使用魔法,多麼可怕的怪物……這個魔法我花幾年時間才完成,他竟然這麼簡單給……夏爾忍耐著魔法的副作用,震驚地眨動翠綠的碧眼。
「古裡斯…你是在小瞧我嗎?竟然連魔法也不用就迴避我的攻擊……」。
她的話同時引起兩位見證人的注意。菲斯略感驚訝地擺出「難道妳沒察覺到嗎?」的表情,伯藍德則是摸著下巴擺出別有用意的眼神,仿佛察覺到什麼重大事實。
「怎麼可能。就算是我,想要不依靠魔法避過所有劍也很困難。」古裡斯把玩手中的劍,然後丟到一旁。
連同龐大的劍山,所有劍化作魔力消散於空中。
「我可是有好好使用名為『體格強化』的魔法喔。」古裡斯張開繪有魔法陣的雙手。
與其說是魔法陣,稱呼為咒文更為貼切。散發白光的文字有如斑紋覆蓋著他的手腳。
他將構成魔法陣的咒文刻劃在手腳上?以手腳代替術式的圓?咒文的編寫方式跟菲斯的強化很相似……不,應該是反轉才對……他的咒文寫得更完善、更準確,一點多餘的部份也沒有……夏爾透過強化了的視力窺視對方的咒文。
「那第四次攻防戰開始吧。」一發現對方全神貫注地看著手臂上的咒文,古裡斯立即將至消去。
「好啊。古裡斯又打算回應(模仿)我嗎?」
咒文一消去,夏爾先是露出可惜的表情,然後很快調整情緒向對方搭話。
「當然。在法術戰中回應(模仿)對方也是一種尊敬嘛!」古裡斯的心底開始積累不滿,使得他不自覺地把侮辱藏在表面話之中。
我滿心期待妳會使出我從未看過的魔法,妳竟然用四百年前的魔法來應付我?而且還是一個殘次品?妳也太令我失望了吧!
就算我認可這個魔法的威力,也沒法對這個魔法的缺陷視而不見。先不說魔法發動期間,妳沒法感知別人的魔力流向,從妳急促的呼吸就知道妳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在這種節骨眼拿出這種容易露出破綻的魔法,妳是看不起我嗎?
既然這樣,我只好讓妳見識一下真正劍的魔法。
古裡斯停下思考,舉起長有利爪的右手,首次動用自己的魔力建構魔法陣。漆黑的魔力就像毒霧擴散開來,將土地染成黑色。忽然,魔力猛烈地打轉,最終在古裡斯面前形成等身高的魔法陣。
黑色的魔力逐漸褪色,由黑變灰,再變成白色。魔法陣最後閃耀刺眼的純白光芒。數個清脆的破碎音從魔法陣裡響起,有三把銀色的利刃從中產生。
「這個到底是……」夏爾不由得產生疑惑。
夏爾從古裡斯的說話裡判斷對方是打算再次模仿自己。然而,眼前所見的劍卻與她的極為不同。窄長的劍面配合薄片的劍身,往後連接著的是沒有護手的劍柄。遠看的話就跟一支放大數百倍的針一樣。
突然,對手的魔法陣再次產生變化。散發白光的魔法陣猛地閃爍一下,當強光散去,他們看到的是魔法陣外側長出一雙寬大的翅膀。展開的翅膀雪白無垢,神聖得令人聯想起傳說裡的天使,讓三人驚嘆不已。
這個翅膀……難道是神聖系的魔法?不…不可能的……夏爾把自己的猜測否定。
實際上,夏爾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雙翅膀只是加速魔法具現化後的物體,根本就不是神聖系的魔法。再說,作為一頭惡魔,古裡斯根本就沒法使用需要擁有純潔心靈的神聖系魔法。
咦……針?不妙!
夏爾從驚嘆中回過神來,立即在前方建造五米厚的牆壁。兩端以石牆構成,內側以沙石填滿,最中心則是極具黏性的軟土。這次她沒有慌張,冷靜地作出最佳的判斷。
又是土牆壁?不會吧……該不會這就是妳最強的防禦魔法?就算構造改變,也不代表可以擋得住,難道這當中有什麼打算?古裡斯滿腹疑惑。
他向下揮動手臂。以此為訊號,寬大翅膀猛地拍動,魔法陣的劍就像搭在弓上的箭射出去。劍與牆壁相撞只是不到一秒後的事,產生的聲響晃如暴雷撕裂眾人的耳朵,撼動整個空間。
利刃突入牆壁的瞬間,夏爾的魔力再度傳來違和感。她感覺到自己的魔力被利刃硬生生撕開,牆壁好像快要被扯開一樣,沒法維持土魔法。
這個不妙!十分不妙!這樣下去,牆壁會抵擋不住的!
當劍刃一貫穿牆壁,強烈的危機感大大刺激著她的大腦,迫使她在千鈞一髮之際跳開。雖然迴避成功,法袍卻不幸地被擊穿,出現數個大洞。她就這樣倒坐在地,看著古裡斯的劍刃飛出去。
飛出去的劍刃連石柱結界也打破,毫無阻礙地貫穿房屋及大樹,摧毀直線上所有物體,直到好幾公里外傳來一聲巨響,森林的騷動才停下。
「要是我剛剛沒有跳開的話……」夏爾對著三道殘不忍睹的痕跡喃喃自語。
不止夏爾,就連兩位一向冷靜處事的見證人也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忍不住心中的驚愕,將這份心情表露在臉上。
我國的魔導弓最遠也只能擊中一公里外的目標,這個魔法的射程竟然在這三倍之上?我沒眼花吧?菲斯震驚的同時在心底比較著兩者。
不單打穿夏爾小姐的牆壁,連石柱的結界打破,甚至將森林打成半毀,全部僅靠一個魔法就達成。夏爾小姐,妳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嗎?妳有信心應付對方最後一次的攻擊嗎?伯藍德開始為夏爾擔心起來。
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一國最強的魔法師竟然只是這種程度?不對不對,說不定她只是誤判而已,才不對!一流的魔法師根本沒可能在這種情況出現誤判,我這是在找什麼藉口呢!不行不行,不能胡思亂想!不是還有兩輪對決嗎?說不定她還藏有一手,可不能僅憑四輪對戰就妄下定論,我要冷靜下來……冷靜……先做好目前的事……
古裡斯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把注意力轉移到修復場地之上。他把魔法陣消去,還原染黑的地面,將結界修復。這時,半空的魔力引起兩位見證人的注意。
他們不約而同感覺到古裡斯的魔力沒有完全消失,仍在半空飄揚著。兩人交換一下視線,用著「你也察覺到?」的表情交流著。與此同時,古裡斯的魔力忽然又消散得無影無蹤,使得兩人露出詭異的眼神,張東西望查看。
剛剛明明有感覺到……難道只是魔力溢出?不…古裡斯這麼優秀,沒可能會犯這種新人魔法師才有的錯,到底……菲斯少有地抓不住他人的尾巴。
那些已經不屬於古裡斯的魔力飄浮到夏爾小姐的戰區上,還真是相當偶然呢……看來這場決鬥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這頭惡魔絕對藏著什麼……伯藍德則是貫徹懷疑主義。
「夏爾小姐,這是妳最後一次擔當攻擊方,再不拿出全力的話就沒法獲勝喔。」古裡斯忍耐著不安與憤怒提醒著夏爾。
為了與妳交手,我可是花了許多心思、忍耐了很多,假如最後一次攻擊未能滿足我,我可不知自己會做什麼的喔……古裡斯瞇起眼睛打量著對方。
只是,三人卻錯把他的話當成嘲諷,露出不悅的神色。就連很少流露感情的夏爾也鼓起臉頰表示不滿。
什麼叫不使出全力啊!剛剛的一擊不是使出全力了嗎!虧我還喘著氣!嘲笑人家也要有個限度!
「好吧,接下會『使出全力』的。」夏爾特意逞強地說道。
然而,她卻想不到接下來將會發生令她一生銘記的事。
剛剛的魔法都只是上級,這次就用更上級的魔法。雖然之前的火魔法不奏效,但現在用的是更高級、威力更強的,這次一定能傷害到他,哪怕只是擦傷。
夏爾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伸出短杖。除了自己的魔力外,她還收集大氣的魔力,形成巨大的魔法陣。閃耀紅光的魔法陣出現在古裡斯的腳底,鮮血般艷紅的光芒隨著龐大的魔力變得更加血紅。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這個魔力量!這樣的魔力流向!這次是真的!我追求的正正就是這個!古裡斯絲毫步出魔法陣的意思也沒有,只是專心一致地環視地面。
這些咒文的編寫方式是新的!魔力流動方式也是新的!全部都是我第一次見到的!啊……經過了四百年的孤寂,我的忍耐終於得到回報!我終於可以見證魔法的變遷!!!古裡斯興奮地高舉雙手,準備親身迎接這一刻。
高速流動的魔力逐漸融入魔法陣,一點點地激起火花。火花宛如擁有生命地在戰區裡躍動舞動,將土地燒成焦黑。亂竄的火花在魔力的強化下昇華為火焰,古裡斯的戰區瞬間化為一片火海。
對!就是這樣!繼續運行下去!直至把我燃燒殆盡為止!
只可惜古裡斯的期待再次落空,魔法以他未有預想過的情況下完成。
咦?為什麼?為什麼停下來了?為什麼啊!!!
分散的火焰匯集起來,在戰區奔走,形成一波又一波的熱浪。火焰化作漩渦圍繞古裡斯打轉,隨著溫度一再推高,鮮血般的火焰由紅轉黃再轉白,最終變成幽暗的藍火,就這樣將目無表情的古裡斯給淹沒。
兇猛的火焰激烈地打轉,化作飢渴的野獸貪婪地蠶食戰區內的一切,土地、空氣乃至頂端的結界無一倖免地慘遭吞噬。牢不可破的石柱結界也發出撕裂的聲音痛苦著。
即使與妳爭奪將軍之位也未見妳使用這個魔法,難道妳一直留有一手嗎?即使有結界保護仍能感受到熱浪,迫使菲斯用手半遮臉龐。
我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厲害的火魔法,這已經足以媲美傳說中的『地獄火』,實在令我驚嘆不已……只是,連超越上級魔法的魔法也未能打破石柱結界,反而古裡斯的魔法卻打穿自己的結界,我到底該佩服哪一邊才好呢?伯藍德正面承受熱浪的衝擊,打算親眼見證到最後。
耗盡一切魔力後,幽暗的藍火猶如退潮的海水只剩下零碎星火。這時,展現在眾人眼前是令人不敢置信的畫面。那是以幽藍星火與焦黑土地,以及一個淡藍球形結界所構成的畫面。
以球形結界為中心,整個戰區範圍的土地被燒成灰燼,沒法保持原狀而下陷,空氣因藍火的洗禮而變得稀薄,一副經歷完災難的模樣。在這之中,戰區的主人毫髮無損地待在結界之中,詭異地眨動赤色眼眸,直視夏爾。
連這種程度的火焰也未能傷到他……我到底……到底應該……夏爾顫著聲音絕望地倒坐地上。
是因為力量的差距還是決鬥的結果而感到絕望呢?這個問題就連夏爾本人也不得而知。
淡藍結界消失的瞬間,死亡的氣息再度來訪。整個村子的空氣仿佛凝結似的,恐怖得讓人大腦變得一片空白,甚至忘記呼吸。寂靜就像它的伴侶,一同降臨於此。數分鐘,說不定只是數秒鐘,這份寂靜就被一記淒厲的咆哮打破。
「啊────!!!啊──────!!!」3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6p0Tuowq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