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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人之外,沒有人立時理解這一句話。
亞里德想說些什麼,卻還是在嘴邊又收回。現在要說的,應當只有一句。
「……我知道了,父親。接下來要做什麼,我很明白。」
他的手用力按壓著衣服下襬,最後慢慢鬆開。他明白,自己不能夠拒絕父親的傳承命令,也不能迴避即將擔負的重任。
尤莉迪絲侷促不安地來回看著大人們,鼓起勇氣發問:「請問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沒有經過正式交接,僅以口頭宣布退位傳承於子的村長淡淡回應:「你們現在跟著亞里德,回到隊伍裡面去進行撤退。」
「那你們呢?兩天的時間已經很緊迫,假設聖輝騎士團真的已經抵達北面森林,不過幾個鐘頭時間就能追上我們的撤退隊伍了。雖然不想太悲觀,但要我太樂觀恐怕也沒辦法呢。」
面對萊奇一針見血的質問,亞多雷前村長還沒應話,在場十多位大人們不由得露出苦笑,試圖緩和一下凝重的氣氛。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專業啊?」
「萊奇這小子當真聰明,簡直不像他老爸喬治。」
萊奇直勾勾望著亞多雷前村長,安靜等待他回答。
大人們故作歡樂的笑聲也慢慢笑不下去,氣氛再度歸於死水般的沉默。最後依然是亞多雷前村長,他用決絕的態度正面回應這個無解的疑問:「我們留在這裡,替你們爭取時間。」
在目瞪口呆的少年們恢復說話能力前,亞多雷村長已經接著說下去:「亞里德,你要好好帶領村子,在新家園重新生活。我們一族要守護的,也就交給你了。」說著,用餘光瞥向身邊的物件。
單看外貌無甚特別,但細看就會發現上頭繪有大量咒文的石龕,內裡鑲嵌著一塊頭顱大小的錐形黑色金屬,從中透出的壓倒性不祥戾氣,猖狂地宣示自己的存在。
它便是過去大賢者不惜抹去自身存在,也要帶走的魔王遺產。伊凡諾頓被分化的靈魂就靜靜潛伏在其中,等著不可窺知的未來,是被釋放或是被消滅──無人知曉這答案。
亞里德慎重地提起裝有魔王靈魂的石龕,重重點頭。
「等一下,這樣太奇怪了!」總算回復到能開口程度的傑米瑞忍不住大喊。
尤莉迪絲忙不迭附和:「村長叔叔你們也和我們一起逃啊!」
「必須把被奪走的時間彌補回來,現在正是取捨之時,斷尾求生方能得存。」亞多雷沉著解釋,但現在不是正論就能駁倒他人的話語。
「我不想聽啦!」如水面般搖曳的眼眸淚如泉湧,莉蒂雅上前抱住自己父親單薄的身軀哭喊道:「父親,和我們一起走!別丟下我還有亞里德哥,好不好!」
「抱歉。」
「不要!我不要這樣!如果父親不打算一起逃,那麼我也要留在這裡!」千頭萬緒在心中迸發,她纖細的雙手用力環抱住亞多雷村長,在心中決定說什麼也不放開,感覺一但擁抱結束那麼一切都會宣告終結。
亞多雷‧米爾德,此時並不是優思格村的村長,而是一名父親。雖然一度猶豫,但還是伸出手臂,輕輕擁抱回去。
「咦?」莉蒂雅止住哭泣,發出夾帶困惑與意外的聲音。會意外也是理所當然,在她滿十歲後,父親雖然和善依舊,卻再也沒有過擁抱這種親密舉措。
亞多雷加重擁抱的力道,一邊珍惜這最後的溫暖一邊平靜說著:「如果你是優思格村的孩子,同時也繼承賢者血脈一路走來的話,就要明白……魔王伊凡諾頓的遺產,應當永遠被封印,不可以暴露在陽光之下。」
既是對莉蒂雅,也是對在場所有人說,不可能不認真聽。
「我們不能帶著世界與我們一同陪葬,拚上性命也不能讓那些人得逞。」
「……這種事情,我聽不懂啦。」將頭靠在父親的胸膛,淚水將那裡沾濕,說出的話語早就泣不成聲,就只是不肯接受的小孩無理取鬧。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亞多雷前村長輕輕用手梳裡女兒那柔順亮麗的金髮,旋即壓低音量詠唱起咒語。莉蒂雅沒能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眼皮便已經越來越沉重,身體也漸漸無力。等意識到那是什麼魔法時,她已經無力對抗那襲來的睡意,閉上的眼角因為淚水而濡濕。
低頭細看女兒哭著睡去的臉龐,亞多雷臉上浮現愧疚的神情。靜靜看著這一切的賽亞,即使喉嚨感到乾涸,仍努力擠出話來:「這樣好嗎?」
「嗯,這樣就行了。」收斂動搖的情緒,前村長簡短回應。宛若要割捨留戀,他不再看自己的女兒,改去注視眼前欲言又止的少年:「賽亞,這孩子……麻煩你多多關照。」
「……我知道了啦。」深呼一口氣,發出嘆息。賽亞彎下身,把陷入沉睡的少女揹到身後。
完成村長職責外最重要的託付,前村長看向其他人說道:「運氣好的話或許還會再見,但還是在此道別。等大家順利抵達棲身之所安頓下來後,再把亞里德成為新村長的事情和其他人說,別讓大家太早知道。」
用像是發表遺言的口吻做最後的安排,這叫人怎能不難過呢?
「趕快走吧,不然跟撤退隊伍要拉開距離了。」溫提斯老師低聲催促。
在亞里德帶領下,少年們不甘願地拔起本想紮根於此的雙足,違心地繼續應當前行的旅途。
溫提斯年老的臉上浮現笑容,他的白鬍鬚被雨水給浸濕。
「只要人還在,總有一天優思格村能夠在別的地方重新復活。就算過去還有現在,都要被惡意給摧殘殆盡……」
前村長的聲音飄在風雨之中,隨著拉開的距離逐漸零碎。為了聽仔細,賽亞忍不住駐足停留。
「我們仍要保護好,你們活下去的未來。」
昏暗的雨夜裡,賽亞提起事先做好防水措施的油燈,吃力地瞇起眼睛。他看不清楚那些甘願殿後留下的人們身影,熟悉的村莊景色變得遙遠起來,被雨水還有夜晚吞沒。
回首,拉開十幾步距離走在前面的亞里德等人身影,也開始渙散不清。
他甚至看不清自己。10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nBKmTTl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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