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菲娜競技場 - 蕾伊篇 (以心傾心、以心擊心) 1

狂風驟雨，但鬥技場上渴望戰鬥的意念比這場暴雨還更加猛烈，心念如雷奔騰，心跳每一次的顫動都令她鼓起興奮感。

當觀眾顧著遮風避雨和抱怨咆叫之時，兩名對持的鬥士卻脫下所有守護皮甲，大膽裸露額外的肌膚，只以纏布作為遮羞，然後任風雨吹打在身上。她們那身絕然好戰的姿態與自信、淋溼的美麗身影，叫觀眾陷入忘怯風雨的惡劣與冰冷，為之瘋狂。

這名鬥士對德菲娜說了一句：「看來風雨再大也無法澆息我對妳的渴望、也無法擊敗我的意志！能讓心服口服的只有妳的劍！」

　　伊古希瓦的房間位於競技場塔樓最高處，曾是早期前幾代管理員的住處，後經過不同時期人物的居住，整座塔和房間也改建過不少次。外觀及內部牆面覆合了不同時期風格及文化，有時是老舊地磚、有時新穎理石地、有時潮流方格磚拼成花圖。

　　不過，現在的古老房間都被伊古希瓦以海洋風格取代大半部份了。

　　每天早晨受到太陽親吻而起床的蕾伊，眼看四周都是可愛又朝氣的物品，看起來都覺得很清爽。

　　至於伊古希瓦本人一覺醒來，發現側臉發疼，苦悶著表情照鏡子摸了摸自己，哭著檢查是不是蛀牙了。

　　這真的是過去贏得聯賽總冠軍的人物？蕾伊未曾停止過懷疑這件事。

　　「……妳昨天撞到門，就是這樣。」蕾伊背對著她說著。

　　「嗚嗚，我靠臉吃飯呀。」

　　「這是演哪部戲？」

　　天氣晴朗，太陽毫不吝嗇、大方灑落恩惠，遍佈競技場每個角落。由於她曾身為自由者的特權，房間一側的牆打掉建成了陽台，掛上淡藍色、繪有兒童塗鴉般的海洋和魚類的布簾。

　　一踏出去就能往下觀看競技場大半全景，十分痛快。

　　但蕾伊不免懷疑刮風大雨時，該怎麼辦？還是祈禱雨季來臨前可以早點成為正式鬥士好了。

　　今日是星期三，是競技場的公定休假日，但偶爾有些活動與賽事也會安排在今天。

　　這一天資深鬥士可以外出，亦可以帶著一名徒弟外出。為了避免資淺、實力未足的鬥士被險惡的社會給染指，基本上鬥士們還是會結伴。

　　只不過，像可雅絲力姆這樣子的人物，一出門就會有一群資深鬥士陪伴著，根本沒人敢對女孩打歪腦筋；當天居民甚至會特別留意自己的舉止，這座城鎮彷彿是她管轄的一樣。因此她也擁有「蠻族統治權」這莫名其妙的稱號。

　　據說某一天可雅絲力姆在遊街時，正恰遇上一個醫生當街欺負女奴。結果當然是當街把醫生剝個精光，還綁在廣場上示眾，掛著一個狗牌寫著：「女性公敵」

　　蕾伊為了對付翠碧絲，沒有閒暇時間去想買什麼東西、或是看看世界外頭新奇事物。她已經晨練完，達到自己嚴格要求的基楚體能。吃完了早餐，回來恰好發現伊古希瓦剛睡醒。

　　然後，伊古希瓦表示自己也不是成天到處去玩，也願用今日一整天的時間陪蕾伊。

　　這只換來蕾伊驚訝萬分的表情。

　　「有這麼驚訝嗎！我好歹也是妳導師呀，我可是被世界評選為優質鬥士哦，人人都給我一個讚！我還有海報、書刊、海鮮餐廳廣告，給我點信心嘛！我會受傷哦！」

　　「海鮮餐廳廣告不覺得很詭異嗎……算了，妳做了什麼？」蕾伊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鼓起了腮幫子雙手盤抱，好像老師準備驗收學生的考卷，瞪起了眼睛，兩者立場已經相反了過來。

　　「我發現奴安黎調酒好好喝──等等、好、我知道、先把刀收起來！我找了使用長棍武器的朋友啦！」伊古希瓦一路退滑到浴缸後面，她平常睡在這高級又舒適的藍色大理石浴缸裡。

　　說到這個浴缸，水溫冰冷（因為常加碎冰）、以漂亮色彩的石子和珠珠鋪著。

　　「總覺得用小刀對付她好像吃大虧。」蕾伊忖度以往的經驗。雖然她有過對付長槍的實戰經歷，也和伊古希瓦模擬對戰，人魚的武器乃三叉槍。但這些經驗似乎都無法用來參考對付翠碧絲。

　　「是沒錯。」伊古希瓦很乾脆地點頭，這也算是她身為鬥士年時間累月的經驗常識。「不過這是誤認吧？」伊古希瓦伸出手指，「人人總認為怎樣，世人就認為怎樣的。」世俗般的看法正是如此。

　　「誤認嗎，但距離上的確吃虧。」蕾伊不假思索地說了。

　　「還有呢？」

　　「壓力。物理上。」蕾伊的武器是小刀。全身上下、加上手上所能握持的，算起來有八隻。但只要長棍一揮，根本用不上阻擋技巧；與其承擔風險，還不如直接閃躲，這就是物理上的壓力，無法以武器壓制武器。

　　「咦？那心理壓力呢？」伊古希瓦看著蕾伊，只看見她彷彿已進入模擬練習的狀況，想像對戰。

　　這時蕾伊回過神，連想都不需要想地回答：「那是什麼？」

　　「妳的字典裡沒有心理壓力啊？」伊古希瓦一副苦惱地模樣，以拳頭抵住蕾伊的太陽穴輕輕轉旋。她一直很在意蕾伊這孩子的心理狀況，因為就連練習對戰時，蕾伊從來沒有面露一絲懼色。

　　面對這樣的蕾伊，她也束手無策。

　　「長棍是中長度的攻擊距離，」她開始認真說著，「加上精準的攻擊命中性──換言之，使用長棍的她必須凝聚心神。」

　　聽完的蕾伊只是歪著頭，她有些恍惚。

　　「使用這類武器須要集中精神？」她從沒想過有這種事。

　　「哼哼，」伊古希瓦驕傲地叉起腰來，呼出好大聲的鼻息，「只有做刺擊的動作需要，所以得逼她處於常久使用刺擊的狀況，使其心神疲累。順便一提，為師不是做假的！」

　　「好啦好啦，為什麼刺擊要耗心神？」

　　「拿箭靶來說吧，如果妳站在一定距離使用長槍，卻非得刺中紅點；既使距離上非常近，可卻一鬆懈就無法命中──更重要的是，只要第一下沒中刺，往後的刺擊會越發急躁，浪費體力。」

　　「那我懂了，所以對付她的戰法以擾亂心神為主嗎？但是長棍……她以打擊為主吧？」

　　雖然拿人體來靶子來說明不恰當，但如果刺擊未擊中疼痛點，那其餘的傷害再多只會浪費時間。

　　「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妳。」伊古希瓦像期待得到糖果的女孩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心使她的小手不停摩呀摩著。

　　「不要。」蕾伊垂吊著眼皮，索性轉過頭去。

　　「噫噫噫噫！這和我預料不同！別、別這樣啊，拜、拜託妳嘛！拜託妳求我嘛！」伊古希瓦求饒似地抓住蕾伊的肩膀晃來晃去。

　　「……這是什麼立場啊。」

　　在伊古希瓦肯肯哀求之下，蕾伊還是稍微拜託導師說清楚講明白了。

　　她們討論了戰法，做了一些結論。雖然有了些成果，但總覺得還不夠，所以繼續聊了下去。

　　「不過，要擾亂那孩子是很難的事──我見過她哦。」

　　蕾伊凝視伊古希瓦的心情和眸子一樣，光滑如水鏡面。這個反應讓伊古希瓦有些失望，因為她期待能看見蕾伊豐富一點的表情，像吃醋、嫉妒、惱怒等。

　　當徒弟得知自己的導師去見其它人的弟子時，或多或少會有些在意。可惜蕾伊沒感覺。

　　「那野獸就像孩子一樣。」

　　「妳說反了吧？」

　　「我倒覺得沒錯。她像隻野獸、又像個孩子，卻尋求著內心寧靜，少言寡語。」

　　「她只是不懂我們的語言。」

　　「不對哦，是她真的少言寡語……不對，不是她不願說話、不是她不會說，只是『沒什麼好說』，或不想說。」

　　「妳怎麼知道？」

　　「人魚的耳朵是神奇竊聽器！」

　　「……妳想說的是，妳聽得出每個人的心？」

　　伊古希瓦開心地點頭微笑，好像被這麼詢問等於是稱讚她一樣。然後，她突然像珍惜某些事物，雙手輕輕擺在胸前，安祥的面容像慈愛的姐姐。

　　「是的，我了解她們的辛酸、心情、苦悶、猶豫、徬徨，但我也能感受到她們的喜悅、感動。可是……」

　　「可是？」

　　她的心情像眉頭皺了一下，「只有蕾伊的聽不出來啊，唉，好苦惱。」

　　「……」

　　「咦？蕾伊？妳去哪？別、別丟下人家啦！人家真的很苦惱耶！」

　　喀的一聲，門關上了。

　　既使如此，蕾伊還是從這一端聽見門的後端發出來的吼聲：「總有一天會挖到妳內心的寶藏哦！到時候別哭哭羞羞哦！」

　　簡直像小孩子鬧彆扭。

　　「為什麼還不找人嫁出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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