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道 - 83. 連綿頭上飛花

玉靈峰團體戰，終局以一招之差敗北。

柳花明的修為本與荀文若相若，兩人皆在巔峰之境徘徊多年，境界可謂棋逢敵手。但奈何，荀二師兄厚積薄發，那一式潛藏多年的劍意，一朝爆發，宛如驚雷破空，勢不可擋。柳花明即便施出壓箱底的絕招，仍無法抵住鋒芒。

他敗了，敗在氣運，敗在時機。若非如此，勝負未可知。

風寧於此時睜眼，氣息平穩，眼神如秋水微波。

「師弟，你醒了？」石不動輕聲問道，語中帶著關切。

風寧頷首，道：「早已醒來，只是……荀師兄那一劍，太過深奧，不得不細細感受片刻。」

他語聲平淡，卻讓石不動微怔。這小師弟雖年少，卻劍道悟性極高，竟連戰局未畢之時都能靜心體悟對方劍意，這份心性，堪稱異數。

荀文若之劍，猶如大海納百川，沉穩中蘊藏殺機，平靜之下自有雷霆。風寧觀其劍道，已得三分精髓。比起同齡人，他的悟性早已甩出一條街，甚至連門中被稱為「劍道新星」的余青空，他也不見得會輸。

但與那位早逝的父親相比，他心中仍自知差距猶在。

荀文若劍意之所以深沉，並非天資橫溢，而是自幼沉浸於劍譜詩文之中，將劍道與文道相互參悟。他沒有名師指點，亦無高人提攜，卻能以一己之力觀書成道，將歷代劍法融為一體，化繁為簡，獨成一家。此等造詣，令人望塵莫及。

柳花明明白了這點後，對荀文若更添敬意。那一聲「師兄」，道出的不是禮數，而是內心由衷的佩服，無半分虛假。

「場中那位師兄的劍意……極強。」風寧語氣低沉。

石不動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小子啊，頓悟完還不忘體會別人的劍，真是個怪物。」

他雖是笑，眼中卻滿是欣賞與驚訝。風寧的心性澄澈，心脈修為絲毫不見邪念。若真由他來重振正劍山，當年師父的期盼或許真能實現。

至於那些突然失蹤的師兄師姐，石不動始終無解。但他知道，師父至今仍夜夜輾轉難眠。

「對了，那位是玉靈峰的荀二師兄，荀文若。」

「文弱書生……」風寧輕聲一念，沒有說出口。那位被眾人輕視的書生，如今卻以劍意驚動全場，他已迫不及待，想與之一戰。

而此刻，場中比試仍在繼續。

由於玉靈峰二大主力皆敗，其他弟子早已氣勢衰頹，後戰無力，望天峰終於迎來久違的勝利。沈向陽笑意滿面，望著一旁苦著臉的馬唯道，只覺心頭一陣暢快。

「哈哈哈……終於見你這張臉不是高高在上了。」

勝利來得太過突然，原以為只是場艱難之戰，卻最終讓望天峰揚眉吐氣。下一戰，玉靈峰將面對強敵萬神峰，馬唯道想到此處，不禁喃喃：「完了。」

「下一場，飛花峰對戰神農峰。」

隨著長老高聲宣佈，場下弟子一陣騷動。

飛花峰，素有「仙女峰」之稱，弟子清一色皆為女子；而神農峰則以煉丹之道著稱，主修者多半不善搏殺。然今日神農峰的出戰者，卻是另一番景象。

她站在場中，靜若幽蘭。

風寧眸光一凝。

那熟悉的身影——她，正是他記憶中的那抹倩影。若是在前世，他早已毫不猶豫地追逐她的背影，只求與她並肩一世。

但如今，換了世界，換了天道。

這裡的規則與從前全然不同，不再是兒女情長的世界，而是生死相搏、以道爭天的修界。他望著她，眼中情意交織，卻也明白，若將她牽入這無休無止的爭鬥，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師弟，這一場，你怎麼看？」石不動語氣輕淡，卻意有所指。

風寧沉默片刻，低聲回道：「我……不清楚。但我希望她能勝。」

「是嗎？」石不動眉頭微挑，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

他的心脈早已感知到風寧心緒波動，顯然對這位神農峰的大師姐情有所鍾。但風寧卻從未表露分毫，這讓石不動心中有些不解——

他在逃避什麼？

但作為師兄，他知道，有些問題不該問，該來的，自會來。

游天雨，游家宗脈長女。南方大族，世代修行，實力不容小覷。雖因性別之故無緣族長之位，卻憑著自身驚人天賦，拜入萬仙派，磨煉劍術，聲名漸盛。

與柳花明相比，實力不遑多讓，甚至在某些招式上更為細膩。

「巫師姐，請多指教。」

「不敢，還請游師姐手下留情。」

兩位女修互施一禮，語氣雖和，氣勢卻暗自交鋒。長老們見狀紛紛退後，比賽正式開始。

然而她們並未急於出手，只是靜靜凝視對方的雙眼。

此刻無聲，卻勝萬言。

她們都在等待，等待對方先動，等待一個可以刺破對方氣機的空隙。這場比試，將非比尋常。

「神農峰一向不擅戰，今日應當也無例外。」

「那為何常年立於中流？不是應該早被壓下？」

「因為他們煉丹。」

石不動笑道：「誰敢得罪？得罪了，以後求他們煉丹煉不出來，你哭都來不及。」

風寧點點頭，了然於心。

原來門派之間，亦有如此「潛規則」。既是互相尊重，也是一種無聲的威脅。而既然雙方樂得接受，高層亦不會干預。

但這一戰，卻非過場。

游家的功法，終將在此顯現於世人眼前。

她不是來觀禮的——而是要用劍，證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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