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道 - 51. 平亂過後

早在策劃這場動亂之前，樓來夜便知自己若不能成事，便會落為階下之囚。他從未存過僥倖之念。可如今，面對劉淼通玄境界的道意壓迫，他只覺汗水順著背脊流淌，已將衣裳浸透。那是一種來自絕對實力差距的壓力，任何靈器在此刻都顯得無比蒼白無力。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劉淼素來不倚重兵器，他最信任的，從始至終只有自己的一雙手。他所修之道，源於水——水可柔亦可剛，能化作涓涓細流，也能穿石斷岳。如今，他雙掌之上籠罩著層層水霧，隱隱泛著冷意，那是水之道意，也是通玄之力的具現。

「這把刀，是蓮舟親鑄，你竟妄想以此對我？」

三樓主裘蓮舟雖不問門內事務，卻鍛器之能超凡絕倫，得其父裘天御親傳，已然是宗師級鑄器師。而刀名——流水，恰與樓來夜的命運不謀而合。

刀震如雨，刀光如瀑。樓來夜使出了畢生最強一擊，將刀法的剛猛與軍中殺伐之意發揮得淋漓盡致。他身形閃掠，刀隨人走，力破千軍，直斬劉淼。

然而那一瞬，劉淼雙掌合十，正中刀鋒。

——空手入白刃。

水之道意如泥，如潭，如渦，將那銳不可當的一刀牢牢鎖死。刀再鋒利，也難破這一掌之柔。樓來夜咬牙用力，卻發現那把傲世之刀，已不屬於自己。

「終究……是南柯一夢。」

樓來夜頹然鬆手，目光黯淡如塵。

自幼便蒙裘家庇護，他將一生獻給了報恩。這份恩情，如同信仰，支撐他走過修途漫漫。即使手段激烈，行徑偏執，他始終問心無愧。可這場夢，終於破滅。

流水成刀，亦如流水成空。

今日之後，他不再有任何可以立足的地方。他知道，那個從未有人進入過的青蓮樓深水大牢，即將成為他此生最後的歸宿。

「你的罪，我會交由三弟處置。」

劉淼淡聲言罷，揮手喚來門人將樓來夜押走。後者未有反抗，只是回首望了大樓主一眼，那目光中滿是不解。

他想不到，劉淼會放他一馬。

曾經的劉淼，是靠鐵血與果斷威震門內，從不留情。而此刻，他卻選擇放過一個叛亂主謀。或許，是生死邊緣讓他明白了什麼。馮學崖的忠義、劉詩嫣的哭喊，都在他心頭烙下了印記。他的通玄境，也因此再進一步，整個人似乎比裘天御還要沉穩老練了幾分。

「呵呵……富貴險中求，這場戰爭，是我們贏了。」

裘天御來至劉淼身旁，看著愛徒神采煥發，心中欣慰不已。可他心底仍疑惑——究竟是何人救了他？這份恩情，他必親自當面致謝。

而此時，劉詩嫣也逐漸平靜下來。她心裡明白，救父之人正是那個她一次又一次冷嘲熱諷、動手動腳的風寧。如今她卻不知該如何面對，想開口道歉，卻一見風寧微動，嚇得脫口驚叫，又倏然怒視——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看到他，心裡都翻江倒海，難以平靜？

她一言未發，氣鼓鼓地轉身離開。

「爹！爹！」

劉詩嫣撲進劉淼懷中，嚎啕大哭，一邊笑，一邊流淚，百味交雜。

「無事了，詩嫣。」

劉淼輕輕撫著她的長髮，語氣溫和至極。對這個失去母親的女兒而言，父親便是她的全世界。

「對了，爹要先去多謝一個人。詩嫣，隨為父一同前去。」

「爹，我……」

「有話日後再說，這事不能怠慢。」

劉詩嫣面色頓變，心中充滿不安。她知道劉淼要去感謝的那人正是風寧，而她……該如何自處？

風寧此時剛恢復些許力氣，便見劉淼大步進來，張臂便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多謝小兄弟救命之恩，請受劉某一拜！」

劉淼拱手作揖，行的竟是極其正式的師門大禮。風寧虛弱無力，只得輕聲應道：

「不用客氣。」

「詩嫣，還不快來謝過小兄弟？」

劉詩嫣咬著唇，萬般複雜情緒湧上心頭，最終還是低聲道：

「劉詩……嫣拜謝田……公子。」

劉淼挑眉一笑，若有所思。

「哦？原來你們認識？」

——這句話，問得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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