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他們並沒有同時嚥下最後一口氣。大概是因為年久失修,幾個捅出牆壁的長矛矛頭鬆脫掉落,剩下的木桿子雖然穿刺了那些人的軀體,但沒有完全穿透。有兩、三個被串在牆上的人痛苦的舉起了手,嘴裡吹著血的氣泡彷彿是在叫救命。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ud0wsRYL9
我隨手拉了個離自己最近的,想把他從木棍上抽出,換來的是嘶啞的哀號以及那人嘴角更多的血泡。直到幾顆血泡破裂,飛沫濺上我的臉我才聽見他們嘴裡叫的不是救命,而是「殺了我」。
拜託,拜託,我身前的那個「肉串」嘴裡不斷哀求,兩個長矛分別刺穿他腹部跟肩膀,但從他後腦刺入的那根矛矛頭掉落,殘留的木棍穿過了他的頭骨卻只將眼球溫柔推出了眼眶。他就這樣吊著眼球不斷哀求我結束他的生命。
對於這個要求我猶豫了。第一,這輩子還沒有人對我提出過這種要求,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第二,我現在自己小命不保,是要如何滿足他的要求?我手邊沒有任何武器,莫非要我徒手掐死他?
結束一個人的生命絕對不應該是隨便的事。
正當我想著要怎麼辦的時候,一支箭從我臉皮劃過,我本能往旁一閃,箭尖也劃過我身邊那個肉串的臉皮最後戳上石牆墜落。在我閃過第一支箭的同時,第二、三支箭又破空而來,我反射性趴下,只聽見啪啪兩聲那兩支箭又撞上石牆落地。看來有個弓箭手正密集以我為目標,也許我可以吸引那弓箭手,用他的箭支幫這個肉串解脫?
我只要先站在肉串身前,等弓箭手射出之後再閃避,這樣一來就能藉弓箭手之手完成這個肉串生前的最後願望。雖然整個過程不太莊重,但至少比我在這慢慢掐死他來得有效。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t7LtqkUUU
正當我決定使用這個策略來完成肉串的願望時,身邊突然瀰漫一陣濃重的屎尿味,我看了看身邊肉串,發現他褲襠一包黃褐相間的液體緩緩滲出,沿著褲管緩慢滴落濃臭汁液,就連他那只掉出眼眶的眼球都寫滿了驚恐。看來錯身而過的那幾之箭嚇壞了他,不行不行,他那麼怕箭我不能讓他那樣死去。
藉弓箭手圓夢的計畫看來不可行,但我再耗費時間在這肉串身上恐怕連我也小命不保。餘光瞥見地上鬆脫的矛頭,有些鏽蝕但仍然銳利,我一邊躲著箭支一邊拾起,說了聲對不起就把矛頭往他喉頭一送。
溫熱的鮮血噴得我一頭一臉,真沒想到他還有那麼多血可以流,我彷彿聽見他對了我說了聲謝謝,於是我抹了抹臉上的血,對著他垂軟的身體回了句不用客氣。任務完成,密集狙殺我的弓箭手似乎對這個位置角度越來越熟練,我握著那截矛頭趕緊逃離那個地方。
除了牆邊被機關戳死的人之外,場上除了我也只剩三人。為了保持與弓箭手的最大距離,我在機關戳刺不到的邊緣游走,路過了幾個苟延殘喘的肉串也就順手用手上的矛頭送他們一程。
我相信他們對我好心送他們直接去死都是心懷感激的。我快步環場了兩圈,確定每個肉串都死透了才把注意力放在弓箭手身上。
「索德家的,你是智障嗎?殺那個已經死定的人幹嘛!」
「殺還在場中跑的人啊白癡!把他們殺了你就能過關了!」
觀眾喧囂聲浪不斷衝擊而來,但每句對話都清楚的竄進我的耳朵。奇怪,耳朵好像變靈了?而且在場上跑了好幾圈也不覺得累,手臂上的傷口也早就不痛,是因為之前穿過泥潭瞬間長大的關係嗎?
原來長大的好處這麼多。
「索德家的殺啊!跑來跑去幹嘛,又不是賽跑!」
「不然你下來跑看看啊!」我忍不住回嘴,換來觀眾席上哄堂大笑。
「唷,沒想到這小子笨歸笨,還滿來勁的。」
一連串嘻笑混著怒罵連續鑽進我耳裡,想不聽都難,我一邊躲著空中的箭,越聽越火大,終於忍不住把手中那截矛頭往聲音的來源砸去。
「哇啊!」
「哇哈哈哈!」
慘叫聲跟笑聲同時爆了開來,我知道自己一定命中了目標,得意直盯著觀眾席方向,試圖看那個人臉上的表情。
「索德家的,小心!」
那人的表情我還沒看見,倒是傳來觀眾一聲驚呼,我反射性跳開,發現另一個選手手裡拿著一支斷箭正朝我的後背捅來。我瞄了下四周,鬥場中央已經沒有站著的人,只剩下我跟他。其他倒在地上的人十之八九身上都插著一支和他手裡一模一樣的斷箭。
看來他已經解決了其他人。
第一次落空,他靈巧轉身,眼神凌厲穿過我的雙眼。他肌肉結實,身材並沒特別高大,但那眼神…。那眼神穿過了我的肉體,直接逼視著我的靈魂,我覺得自己彷彿被剝光衣服,在他的眼神中打滾。
他還沒有動作,我已然被震懾。他雙眼死揪著我,冷不防又是一刺!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yplrpShmf
斷箭刺上了我的胃窩,好在我不如其他選手只穿破布,而是穿著麥斯當初給我的皮衣,堅韌的皮革擋住了箭尖應聲折斷,那人嘴裡嘖了一聲,拋下手中沒了箭頭的木枝。現在空手對空手,但漫天飛箭並沒有因此停止。
我被他眼神盯著發毛,一時閃神,一只飛箭插上了我沒有皮革覆蓋的雙臂。說真的我不痛,只覺得眼眶一熱。同一時間一絲驚訝在那人臉上一閃而逝,他換了個眼神,開始上下打量著我。
儘管已經不是那種要把我生吞活剝的眼神,但他那樣我反而更不自在。我可以感覺到他細細得看過了我的眉眼,彷彿在跟自己記憶中比對著什麼一般,就連弓箭手的幾次攻擊他都不以為意。
兩支箭就這樣插上了他的背,但他動都沒有動一下,倒是我被他這種狀態嚇得心急,連忙伸手推他。
「喂,你醒醒啊,你幹什麼?」
雖然說他剛才才想殺我,但看他這種失常的反應我反倒不忍心就讓他這麼死於弓箭之下。他是一個為自己生命而戰的鬥士,而我不是。這場賽,似乎要由他獲勝比較合理。
但我還不想死。
幾個念頭在我腦海裡轉,我腦力全開希望能找到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我和他就這樣站在場中凝望著彼此。
「你們兩個幹嘛,談戀愛嗎?殺啊!」
觀眾的話語催不動我們,我和他同時又中了幾支箭,我覺得自己眼眶好熱。而我眼眶每熱一點,那人看我的眼神就更深長一些。他在想什麼?
「你動一下啊你!」又來了幾支箭,我又再推了他一把。
這次他似乎醒了過來,俐落蹲下閃過一支直衝他腦門的箭矢。
「你要活著!」他突然對我說。
「你說什麼?」在這個當口他突然沒頭沒腦個什麼?
「你是傳說中的那個人,你要活著。」那人邊說,邊拔下自己背上的一支箭。
「什麼?」
在我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同時,那人已將那剛從自己背上拔出的箭支插入了自己的喉嚨。我瞠目結舌,因驚嚇而張開的嘴冷不防嘗到他飛濺而出的幾滴鮮血。
他幹什麼?我不知道第幾次問這個問題。
我一步向前,撐住了他逐漸癱軟的身體。「你為什麼這麼做?!」
他沒有回答我,我將他輕放在地,闔上他已經空了眼神的雙眼。
「各位觀眾,經過長時間的戰鬥之後,『最後生存者』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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