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颯颯,讓我知道胯下這匹馬跑很快。我緊咬著前面那人混著灰塵與汗水的上衣,嘴裡一片說不出的苦澀與黏膩。
這人到底是多久沒洗澡換衣服啊?
臉上蓋滿剛才煙霧嗆出的鼻涕與口水,在馬背上吹風的結果就是那些黏液全都半凝固地堵住我臉上所有的孔洞。好處是我聞不到嘴裡嚐的噁心,壞處是我同樣吸不到香甜的空氣。
手銬還沒被解開的我,為了在馬背上生存緊咬著那人身上的那塊臭布,張嘴呼吸已經沒有可能,更別說張嘴呼救。我知道自己已經渴望順暢呼吸到了臉皮脹紅的地步。
現在我有兩個選擇,張嘴呼吸還是張嘴呼救?
不管選什麼,我都必須冒著被馬屁顛下馬的風險。但如果什麼都不選,硬頸地死咬著這塊臭布,我也只有窒息的份。雙眼還在刺痛,淚眼汪汪的我視線模糊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裡,只能繼續夾緊雙腿跟顛簸奮戰。
還好,就在我渴望空氣的本能要撬開我嘴巴的那一瞬間,馬停了,我鬆開嘴,享受大口呼吸的暢快。救我出來的那人掏出了鑰匙,毫不費力的打開了我的手銬,我搓揉著被手銬壓迫的手腕,一顆圓滾滾的東西熱呼呼得到了我手上。
「西瓜!」我用袖子胡亂擦掉臉上半凝固的黏液,雙眼雖然還刺痛著但眼前景況已經能看個大概。
西瓜飛到我懷裡,用臉頰在我胸前磨蹭了兩下,我開心地搓揉牠全身上下,要不是剛才咬臭布咬到唇歪嘴麻,我還想在牠額頭上大大親上一口。
「快下馬吧!」救我的英雄臉上綁著手帕摀著口鼻,悶悶地說。
此時我才注意到他。救我的馬很高大、很帥,救我的人可不。乾癟四肢破爛的衣服還赤著腳,身上汙垢堆積在脖子耳後,臉上眼屎幾乎快變成了萬年不催的石頭,屁股後頭的褲子布料已經薄到像層紗一般,充滿皺褶的溝溝若隱若現,讓我好不舒服。
「謝謝你。」我笨拙下馬,抓了抓被摩擦到麻癢又有點腫痛的大腿內側。
「不用謝我,謝你的怪寵物吧。」救命恩人拉下臉上的手帕露出全臉,說:「是他偷了地牢的鑰匙回來,只可惜他偷了鑰匙回來時,你已經被侍衛帶走。」
看著恩人的臉,我瞠目結舌。老麥可?!
一個整晚瘋言瘋語連翻身都吃力的老人,竟然是騎著高頭大馬破窗把我從皇帝面前救出的人?
「那你為什麼要來救我?」老麥可對我敵意一向很重,西瓜帶鑰匙回去他大可以自己跑了,為什麼要大費周章救我?
「因為牠除了帶來的鑰匙,還帶來了一張那女人寫的紙條…。」
「那女人…?愛芙?她寫了紙條給你?」
「不,當然不是給我的。我被關在那死人地方那麼久,那女人從來沒打算救我。那紙條是寫給你的…。」老麥可拍了拍肚皮,然後咧嘴一笑,說:「可惜你現在看不到了。」
「你…你把紙條吃了?!」那個老瘋子,沒事吃紙幹什麼。
「當然…。」老麥可邊說還舔了舔嘴:「紙條上面寫著,你是唯一能與阿庫優對抗的人。而我…很想要阿庫優死!」
那個老瘋子又開始了,嘴裡開始喃喃自語著唯一的真神什麼的。奇怪,這些人對「神」到底有什麼依賴情節,大家都覺得自己的神是最好的,不惜為了自己的神殺人,每個人都亟欲為自己的神做點什麼。
如果神真的需要有人死才能開心,幹嘛不去自殺?害別人幹嘛?
「愛芙的紙條裡還寫了什麼?」我發問,期望能打斷老麥可的瘋癲週期。
「喔,寫了很多很多…。」老麥可臉上滿是笑意,但我知道那並不是對我友善的表示。「但是我不告訴你!阿哈哈哈哈!」
我真不敢相信這個老頭,前一秒對他的感激涕零,立刻在他這一回的笑聲中消失殆盡。不過,厭惡歸厭惡,我真的好想知道愛芙到底在紙條中寫了什麼。
她還相信我嗎?
會不會認為我是殺人犯之後,就開始討厭我?
「老伯,拜託你告訴我愛芙寫了什麼,好不好?」雖然很不自然,但我還是努力放軟聲調問了老麥可。
「老伯?!你竟然叫我老伯!」老麥可突然大吼,把我嚇得倒退幾步。
「我是誰你知道嗎,你這個小雜種。我救你是為了讓你除掉阿庫優!我對付不了阿庫優沒關係,我先讓你對付他,然後我再…。」老麥克握緊了拳頭暴跳到我面前,「嘿嘿嘿」笑個不停。
而我基於本能反應,已經一拳砸到了他笑到略為搖晃的黃板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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