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七归还的茉莉玉佩,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周晓阳(萧凛)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玉佩温润的触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仿佛承载着原主萧凛深埋的情感。每当周晓阳摩挲它,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便汹涌而至,带来剧烈的头痛和灵魂深处的撕裂感。他仿佛能看见母亲温柔的笑靥,闻到庭院里清雅的茉莉花香,感受到父亲严厉目光下的期许……这些记忆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几乎要将他这个“外来者”的意识淹没。
“将军?您又头疼了?”赵锐看着主帅紧锁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忧心忡忡。自从那枚玉佩出现后,将军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眼神锐利如昔,有时却会流露出一种陌生的迷茫。
周晓阳摆摆手,强压下翻腾的思绪:“无妨。粮草清点如何了?”他必须专注于现实危机。
赵锐脸色一黯:“将军……情况比预想的更糟。掺假的粮食占了近四成,剩下的精粮,最多……最多只够全军五日之需了。这还是按最低口粮标准算的。”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伤兵营那边……已经开始断药了。”
五日!周晓阳的心沉了下去。潼阳关被围得水泄不通,援军杳无音信,五日之后,数万军民将陷入绝境。饥饿和绝望,比北狄的刀锋更可怕。
“传令下去,”周晓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从今日起,所有将士,包括本将在内,口粮减半!伤兵营优先保证最低限度的食物和……草药,哪怕用尽库房里最后一点存货!告诉兄弟们,朝廷的援军和粮草就在路上,我们必须撑住!”他必须编织一个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渺茫。
“是!”赵锐领命,但眼中忧虑未减。口粮减半,在严寒和苦战之下,士兵的体力能支撑多久?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喧哗声。一个负责分发粮秣的低级军需官被两个亲兵扭送进来,他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将军!抓到一个偷粮的!”亲兵愤然禀报。
那军需官吓得面无人色,跪地磕头如捣蒜:“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的……小的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家里老娘病重,小的想……想省下点口粮托人捎回去……”
周晓阳目光如电,扫过那个布袋。布袋口没扎紧,露出的并非普通米粮,而是上好的精米白面,甚至还有几块风干的肉脯!这绝不是普通士兵能分到的口粮!
“省下点口粮?”周晓阳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省下的,是伤兵的口粮,是守城兄弟的救命粮!说!谁指使你的?这些精粮肉脯,从何而来?”
军需官浑身筛糠,眼神闪烁,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帐外某个方向,又迅速低下头:“没……没人指使……是小的……小的偷偷藏的……”
“还敢狡辩!”赵锐怒喝一声,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将军!此人名叫孙二,是军需副使王贵的外甥!平日里就手脚不干净!这精粮,定是从粮仓里偷出来的!”
王贵?周晓阳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油头滑面、对谢明远(军师)唯命是从的军需官形象。谢明远刚死,粮仓刚出事,他的外甥就敢顶风作案偷粮?这绝非孤立事件!
“拖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周晓阳下令。这个孙二,或许是个突破口。
处理完偷粮事件,周晓阳回到案前,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粮草、内奸、韩七的谜团、玉佩的记忆冲击……千头万绪,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拿出那半块龙骨钥匙,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
钥匙……秘道……听雨轩……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KIFTNmCEy
梦境中父亲的话语再次回响。这半块钥匙,是开启生路的关键。但秘道在哪里?听雨轩又在何处?他需要另外半块钥匙!
他猛地想起谢明远拼死送回的油布包。除了账册,还有这半块钥匙。谢明远知道它的重要性!他会不会……在临死前,将另外半块钥匙藏在了某个地方?或者,他调查粮仓掺假和庞敬通敌,是否也与此有关?
“赵锐!”周晓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立刻带几个绝对可靠、身手敏捷的亲兵,秘密搜查谢军师生前的营帐!记住,是秘密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特别是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重点寻找……形状材质与这个相似的物件!”他将半块龙骨钥匙的轮廓画给赵锐看。
“末将明白!”赵锐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周晓阳强迫自己冷静,摊开地图,思考着可能的突围路线和应急方案,但粮草短缺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摩挲着茉莉玉佩,试图从萧凛的记忆中寻找关于“听雨轩”的更多线索,但除了那个飘着茉莉花香的庭院和父亲模糊的话语,再无更多信息。萧凛的意识似乎在抗拒,又似乎在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帐帘被猛地掀开。赵锐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激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小物件。
“将军!找到了!在军师床榻下的暗格里!”赵锐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颤抖。
周晓阳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接过油纸包,一层层打开。当最后一块油纸掀开时,他的呼吸几乎停滞——躺在掌心的,正是另外半块龙骨钥匙!材质、纹路、断口,与他手中的半块完全吻合!
他颤抖着将两半钥匙拼合在一起。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mhI8h4v7w
“咔哒……”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vu8NbFymR
一声轻微的、却仿佛响彻灵魂的契合声响起。两块断钥严丝合缝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把完整的、造型古朴奇特的钥匙。钥匙上原本断裂的纹路此刻连成一体,构成了一幅更加复杂、神秘的图案,隐隐指向某个方位。
就在钥匙合拢的瞬间,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记忆洪流猛地冲入周晓阳的脑海!不再是零散的片段,而是一段清晰连贯的场景:
场景: 潼阳关武库深处。少年萧凛(约十五六岁)紧张地跟在父亲萧远山身后。萧远山屏退左右,走到一个堆放废旧兵器的角落,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砖上按了几下。机括轻响,一块厚重的石板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幽暗洞口。萧远山神情严肃,将半块龙骨钥匙郑重地放在少年萧凛手中:“凛儿,记住这个地方!此乃我萧家最后的生路,钥匙一分为二,龙骨为凭。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启用!另一把钥匙,在你娘留下的……”
记忆画面到此中断,仿佛被强行掐断。但信息已经足够震撼!
武库!秘道入口在武库!钥匙的另一半,母亲……茉莉玉佩?
周晓阳(萧凛)猛地看向手中的茉莉玉佩,又看向合二为一的龙骨钥匙。原来如此!父亲将半把钥匙给了他,而另外半把钥匙的线索,或者说保管者,是母亲!谢明远不知如何得到了其中半把(很可能是从庞敬或其党羽处截获或调查所得),并在临死前拼死送了回来!
这条秘道,不仅是生路,很可能也是揭开庞敬阴谋、甚至找到解决粮草危机办法的关键所在!
“赵锐!”周晓阳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眼神却亮得惊人,“你立刻去准备!今夜子时,随我去武库!带上火把、绳索,还有……绝对可靠的人手!记住,要避开所有人,尤其是钦差和王贵的人!”
“是!将军!”赵锐虽不明就里,但看到将军眼中久违的锐利和希望,毫不犹豫地领命。
夜幕降临,潼阳关笼罩在肃杀和饥饿的阴影中。周晓阳握紧手中完整的龙骨钥匙和那枚温润的茉莉玉佩,感受着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和玉佩残留的、仿佛来自母亲的暖意。萧凛的记忆碎片仍在脑海中翻腾,带来阵阵刺痛,但这一次,周晓阳没有抗拒。他需要这些记忆,需要萧凛对这座关城、对这条秘道的了解。
今夜,他将踏入父亲口中的“最后生路”。前方等待他的,是绝境中的希望,还是更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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