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戀至無名的明日 - 第三章，宿舍大亂鬥

「德克斯特同學，你的宿舍在走廊盡頭，右轉就是了。」

「了解。」

阿爾法接過通知書，轉身走開的同時，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今天就要和那群傢伙住一起了嗎？）

胃部隱隱作痛——不是緊張，是厭煩。

報到一結束，她第一時間就衝回樓上，試圖找出那個剛剛把她從三樓扔下去的傢伙——艾蜜莉。

結果整條走廊靜悄悄，空無一人。

那片空蕩讓她有點失望，卻也給了她一點住宿生活的……動力。

（等見到她，我要不要偷偷把生髮水塗她頭上？聽說南方人很不喜歡留長髮來著。）

她低頭盯著手裡的通知書，嘴角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就這麼辦。」

正當她這麼想著，一邊走到了宿舍門前，一邊伸手按上門把——

碰——！！！

一聲巨響，門猛地從裡頭撞開。

「……」

（……很好，我明明還沒開門。）

門板準確無誤地撞上她的臉頰，發出沉悶的聲響。

顯然，裡頭那位並沒意識到門後還有人。

「阿、阿爾法！？」

熟悉的聲音響起——是蕾安。

阿爾法眯起眼，看著這個似乎總能不合時宜地出現在她生活節奏中的女人，內心淡淡地感嘆：

（我命運的多舛，恐怕就是從她出現那天開始的。）

「好痛。」

「啊啊對不起！我沒注意……你還好吧？」

蕾安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逼得阿爾法不得不抬起頭，努力維持一副「我沒事」的樣子。

「我很好……」

「哎呀，都紅成這樣了，來，我幫你冰敷！」

「不需要——」

兩人還在門口拉鋸時，一雙褐色的手毫不客氣地將她們分開，接著自己那張臉強硬地擠進兩人之間。

「別在門口吵，浪費冷氣。」

「艾蜜莉……」

「……提楠頓。」

兩人異口同聲地望向她。

阿爾法滿臉不情願，但最終還是被她們一左一右拖進了房間。

---

「冰塊，給妳。」

「……謝了。」

保冷袋冰涼地貼上鼻尖，銀髮少女微微皺眉，卻還是默默接過。

「妳的床位在上面喔！順帶一提，下面是我～」

蕾安一邊鋪床，一邊目光緊盯著阿爾法手中的舊毛毯，碎碎念個不停。

從剛才進門開始，她就對這條歷經滄桑、幾乎磨破邊角的東西頗有微詞。

阿爾法沒理她，只是坐下，低頭盯著那條毯子。

那是她從家裡帶來的唯一物品。

也是唯一想帶來的。

（……還真不習慣這種吵鬧。）

她默默地想著，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指尖卻不自覺地輕輕摩挲著毯角的線頭。

「不用對我這麼照顧……我自己可以——」

「「不可以。」」

蕾安與艾蜜莉異口同聲，聲音幾乎沒重疊一拍，彷彿早已排練過。

緊接著，她們一左一右各伸出一隻手，毫不留情地用力搓揉少女的腦袋。

「妳可是我們之中年紀最小的跳級生欸，」

蕾安笑嘻嘻地說，

「照顧妳是義務。」

「對啊，小不點，妳幾歲來著？十七？十八？」

「十八，比妳們小兩歲。」

阿爾法半眯著眼，有些無奈地回答。

（明明自我介紹時就說過了……）

「十八啊～那妳應該還沒上過上學期的體術課吧？有問題記得問艾蜜莉，她可是體術第一名喔～」

「哼，然後千萬別去問蕾安，她可是倒數第三。學她的話，你就完了。」

「喂！！那是因為我那時腳扭傷了好嗎！你們根本是在聯手欺負我吧！？」

看著眼前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鬥嘴，阿爾法只覺得腦袋更疼了。

「艾蜜莉根本是蠻族！你肯定有獸人血統吧？」

「那蕾安就標準的沒用貴族子弟，以後一定會變成那種滿腦肥腸的大！貴！族！」

「……」

（……吵死人了。）

「喂，我說——」

銀髮少女皺起眉頭，伸手插進兩人中間，乾脆地擋住她們的視線。

「這裡不是四人房嗎？最後一個人呢？」

「「——欸？」」

（她們兩個……該不會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有三個室友吧？）

「單子上寫了，諾蘭・崔斯。」

（崔斯……好熟的名字，我是不是在哪聽過？）

她從口袋取出紙單，在兩位學姐眼前晃了晃。

「崔斯啊……那不是中央的伯爵之一嗎？艾蜜莉你應該認識吧？」

「我？怎麼可能認識那群中央貴族？南方可是很自治的，他們也不敢對我們大小聲。」

「那是因為你們掌管糧食吧？可惡……南方人就是有底氣。」

眼看這兩人又要吵起來，阿爾法頭隱隱作痛，趕緊打斷話題。

但她還是沒忍住，將視線投向艾蜜莉，低聲問道：

「中央和南方……關係很差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那兩人齊刷刷地轉過頭，用一種幾乎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

「妳不是優等生嗎？怎麼會不知道？」

「艾蜜莉家超有名的欸，提楠頓耶，妳不知道！？」

面對兩位情緒高漲的室友，阿爾法只得撐起毛毯，像要把自己埋進去一樣，裝作沒聽到。

「我記得……德克斯特家的領地在北部，該不會是那邊的暴風雪把妳腦袋凍壞了吧？」

蕾安一臉擔憂地說，還伸手隔著毯子輕輕碰了碰阿爾法的手指。

「……德克斯特那邊的情報網，確實不怎麼發達。」

阿爾法喃喃地說。

她幾乎整個人縮進毯子裡，熟悉的味道和布料的觸感，讓她那混亂不堪的思緒稍稍平靜了些。

「要不然你是怎麼進來巴比倫的？這裡要求很高欸。」

蕾安湊得更近了，絲毫沒理會對方已經縮成一團，只差沒把人從毯子裡拽出來。

「戰術運用……是教官推薦的……」

「蕾安，別再欺負小孩了，冷靜一點——」

艾蜜莉終於開口，一邊按住蕾安的肩，一邊歪頭看著那團毛毯。

阿爾法乾脆躺平，半個身子還在蕾安床上，根本沒來得及溜上自己的上鋪，就被兩道視線牢牢釘住，像是她變成了什麼不得不解剖的謎題。

「不過北方啊……」

艾蜜莉突然收起語氣，眉頭微蹙，眼底掠過一絲遲疑，像是剛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定。

「喂，阿爾法，我可以問你一個……很失禮的問題嗎？」

聽到這句話，銀髮少女下意識地伸手按住自己的脖頸，眼神也隨之警惕起來。

「……什麼？」

一旁的粉髮少女似乎察覺到了艾蜜莉想問什麼，微張著嘴想阻止，但艾蜜莉早一步伸手把她的腦袋輕輕推開，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阿爾法臉上。

她沉默了一下，終於開口。

「很多人都對你很好奇，包括我。北方曾經最耀眼的家族之一——德克斯特家族，差一步就能成為大伯爵……」

艾蜜莉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她想起自己離家前，父親對她說過的話——

> 「如果你見到一個叫阿爾法的孩子，而且還姓德克斯特，記得替我問她……」

「——德克斯特家族，是怎麼在一夜之間，全滅的？」

空氣驟然沉重。

她彷彿嗅到了血的氣味，滾燙的火焰在記憶深處升騰，沿著骨縫與神經一路灼燒、舔舐。

銀髮的少女猛地一顫，眼中閃過一瞬驚懼。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蜷縮起身體，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彷彿只要不讓人看見她的眼神，那些回憶就不會將她撕碎。

刀刃的冷光、血液的腥甜、藥劑釋放時的刺鼻味道……

那些殘酷的畫面翻湧而出，撞擊著她僅存的理智。

她不是沒想過過去會被提起，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直白——像一把未經警告的手術刀，狠狠剖開她尚未癒合的傷口。

「別問了……」

嘶啞的喉嚨無法準確傳遞出意思，但是話語裡的顫抖和恐懼，也迫使艾蜜莉停下了逼問的腳步。

「艾蜜莉。我們先出去吧？」

蕾安靠近對方的耳邊，小聲的說道，手也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嗯。」

短髮的少女沒有猶豫太久，很快的便起身，只留下在床的角落發抖的女孩。

「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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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蜜莉大傻子。」

蕾安沒好氣地嘀咕了一句，順手抓起一瓶飲料，朝蹲坐在一旁的南方人扔了過去。

「難得的休息日，我本來還想和她培養點感情的，結果呢？一開口就翻車。」

「……」

對方單手穩穩接住，熟練地扭開瓶蓋，仰頭猛灌了一口，才慢悠悠地擦擦嘴角。

「我以為——都過去了那麼久了。那傢伙，應該早就忘了才對。」

「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神經跟鋼絲一樣粗！」

蕾安氣得瞪他一眼，

「真的是……」

「好吧好吧，是我失算了。」

艾蜜莉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但當時報導不是說了嗎？聽說那家的小女兒被找到的時候——」

「艾蜜莉！」

蕾安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下去，瞬間斷了她的話。

她眨了眨眼，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踩到了什麼地雷，舉手作投降狀。

「……好啦，我閉嘴。」

兩人就這麼安靜了一會兒後，艾蜜莉才尷尬的開口：

「要不，你進去安撫一下她？」

「你瘋了？造成創傷的罪魁禍首現在就在我旁邊呢！而且我等下還有事。」

蕾安深深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正在打哈欠的對方，忍不住把喝完的瓶子扔了過去。

「別亂丟……你說你有事——你又要去找那些老師了？」

「嗯，所以會晚點回來。自己哄好我們的小室友。」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

短髮少女低下頭，像是在思考什麼，語氣也變得凝重了一點。

「你也照顧好自己。」

「當然。」

蕾安起身，伸了個懶腰，正要離開，卻被艾蜜莉的下一句話停住了腳步。

「……蕾安。」

她沒有轉頭，只是站在那裡。

「你啊，老是說要去找那些老師。可今天明明是休息日，不是嗎？」

空氣像是忽然冷了半拍。

蕾安沒有馬上回應。

「有什麼事，是不能跟我說的？」

艾蜜莉的語氣不再是剛剛那種吊兒啷噹，而是少見的平靜與認真。

蕾安沉默了一下，然後回過身，勉強地笑了笑。

「別多想了，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而已。他們最近開始教些比較進階的東西，我不想落下。」

「是這樣啊。」

蕾安點了點頭，神色沒什麼變化，只是背對著她走遠時，忽然又補了一句：

「那你就別在那邊跌倒了。」

「什麼意思？」

「沒事，隨口說說。」

她揮了揮手，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地離開了，只留下艾蜜莉站在原地，眉頭微皺。

（我的兩個室友，怎麼一個個的都有秘密？）

她當然知道——吉薩家族早就失勢了，沒落到只剩表面體面，可也不至於……

「蕾安。」

她幾乎是輕聲呢喃。

身為南方的伯爵女兒，艾蜜莉過往總被保護得太好，對中央那些骯髒手段與政治爭鬥，始終只是遠遠看見。

可現在，她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沒更早去猜、更早去懷疑。

畢竟，某些事，是無法回頭的。

「……希望你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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