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戀至無名的明日 - 第一章，你好

神明從高天被擊墜，人子從地面被抹去。

“我”就站在那裡。

看著悲鳴與破滅，看著血液與慘劇。

「……」

天空被染上血紅，像是一場悲傷的戲劇緩緩落幕。

然後——

「——喂……」

彷彿有誰在呼喚她的名字。

「喂～醒醒啊……」

……

耳鳴像針一樣輕輕刺痛著耳膜。她睜開眼的瞬間，又被刺眼的光線逼得重新閉上。

「唔……」

「啊，醒了醒了——優等生～你怎麼會在課堂上睡著啊？」

模糊的視線中，一縷淡粉色的長髮晃過，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高級洗髮精的香氣。

她——阿爾法——微微困惑地眨了眨眼。

「……我……睡著了？」

「沒錯，睡得超熟呢。昨天沒睡好？」

那聲音活潑又帶著調皮，幾乎占據了她剛甦醒的大腦。阿爾法趴在桌上，忍不住嘆了口氣。

「……抱歉。」

「哎呀，別道歉啦～來，吃顆檸檬糖？」

「……？喂，等——」

咔。

酸味瞬間在口中炸開，讓她的臉皺成一團。對面的少女看著她，滿臉得意地笑著。

她也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能皺眉咀嚼著酸味，不知該是生氣還是感謝。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蕾安，吉薩家族的次女，你應該聽過吧？」

阿爾法微微一愣。那個名字她當然聽過。

「……阿爾法。」

她低聲回答。

「嗯？」

「我叫阿爾法・德克斯特。」

潔白如雪的長髮從她耳邊滑落，阿爾法略顯尷尬地移開視線，語氣也變得拘謹起來。

「歐～你就是那個安靜的阿爾法啊！我記得你是跳級過來的對吧？你很聰明欸～要不教教我怎麼做報告——」

「蕾安・吉薩，你現在立刻給我轉過來！」

這時，蕾安身後的教授已經怒火中燒，眼神幾乎要把她燒成灰。

蕾安僵住，慢慢轉頭。

「抱、抱歉，芙妮莎老師……我只是想安撫一下我們的優等生嘛——」

「你給我安靜。德克斯特同學，你有其他問題嗎？」

「老師你怎麼對她就這麼溫柔！！！」

蕾安當場抗議。

「「哈哈哈——」」

其他人的笑聲也隨之響起，直到下課前，仍舊有一絲絲的嬉戲聲。

---

放學後，導師室的燈光顯得格外冷清。

「阿爾法・德克斯特同學。」

「是。」

「你真的不需要任何社團活動嗎？」

「是的。」

「唉……是因為以前的事情嗎？你還是不願意開口說話。」

坐在書桌前的導師扶額嘆息，面前的少女一整天下來，說過的話不超過一百字，要不是知道對方的狀況，恐怕大多數人都會覺得她是啞巴吧。

「我只是不想。」

「那就去參加社團活動一下吧，至少能交點朋友——」

「我想專注於學習。」

「……巴比倫學院是專門培養高級惡魔的，這點我不能否認，可是你——」

面前的導師將頭垂得更低了，他似乎很困擾。

畢竟，他面前的少女可是隸屬於一個曾經被某位大貴族欽點的家族，每句話都要小心翼翼，那也是身為惡魔的他們，本身具有的本能。

「你我都身為這片大地上的惡魔們，別這樣刁難我了啊……或者你可以去找吉薩？我聽說你們之前有聊天。」

他一邊說的同時，餘光也輕輕瞥向少女小腿，被學院長裙遮掩的肌膚上，屬於惡魔的鱗片輕輕閃爍著。

「但這是我的選擇。」

隨後，她緩緩起身，將身後滿臉無奈的導師拋下。

咔。咔。咔。

清脆的腳步聲隨著銀白的長髮飄逸，最後停在了巴比倫學院的簡介上。

巴比倫學院，隸屬於中央總府的高等學校，它負責培育更多高階的惡魔，但從更根本來看，只不過是那些貴族為了傳承而做的表面功夫。

更多分散於主城之外的，是那些中階甚至是低階惡魔的學校。

沒錯，這裡——是屬於惡魔的領地，魔界。

與世界其餘三大種族，天使、獸人、精靈並列的族群。

（聽說最近事態不是很穩定……不，別想那麼多了。）

她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脖頸間，但又很快將手放下，因為——

「德克斯特同學，我沒記錯的話，你是這個名字？」

身後的男人輕輕地笑了一聲，緊接著，便是一隻想要觸摸她肩膀的手掌。

「不要碰我。」

阿爾法瞇起雙眼，猛然回頭，衣袍隨著動作微揚而起。

她略帶警惕的看著那名男子，對方也穿著學院的制服，不過這種由上而下的眼神卻是讓人非常不適。

「……做什麼？」

「話還是這麼少啊，面對學長就不能賞個臉說兩句嗎？優・等・生♪」

那人嘴角含笑，身子傾下，語氣輕佻地湊到少女耳畔，仿若低語般地呢喃著。

「……家族。」

「貝爾納・崔斯，來自一個小小的～伯爵之家。」

他作勢攤開手，語調還帶著點戲謔，

「在妳眼裡，是不是怎麼樣都比不上那個曾被公爵欽點的德克斯特家族？」

「以煩人程度來說，確實。」

銀髮少女皺起眉頭，不帶絲毫猶豫地吐出這句評語，轉身打算抽身離開。

但退路早被他身後的隨從擋住，無聲卻意味明確。

「唉，德克斯特子爵家還真該感謝自己把妳送進這所學院，」

貝爾納悠悠說著，帶著一點自以為是的憐惜，

「因為這讓妳遇見了我。只要阿爾法小姐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

「免了。」

語畢，她人早已不見，只剩一道銀影一閃，從他身側溜進走廊轉角，快得讓貝爾納甚至沒反應過來。

空氣裡殘留著她決絕的冷意。

貝爾納怔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轉角的空氣早已冷清，少女早沒了蹤影。

那一記冷漠的「免了」，像針一般鑽進他耳中，不痛，卻刺得他整張臉都燒了起來。

「……你、你……！」

他的聲音顫著，憤怒在臉上擠出不自然的笑意。隨即，他猛地回過頭，把怒火發洩在離他最近的一人身上。

「你剛剛為什麼不攔住她？」

侍從低頭站得筆直，卻沒有回應。

「我問你話呢，聾了嗎！」

啪——

一記耳光毫無預警地落下，響亮得在空曠的走廊裡顯得格外刺耳。侍從晃了晃，但沒有還手，只是壓低頭，沉默地接受。

貝爾納喘著氣，像是在找回某種掌控感。

「她不過是個沒落子爵家的女兒，還敢擺架子。以為能逃得了我？」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像毒蛇吐信般，拖得長長的，含著怒意與一點幾近病態的執著。

「下次，記得守住出口。我不喜歡她逃走的樣子——很難看。」

說罷，他轉身離去，步伐一如往常地從容，像從未發過火。只留下侍從微微偏過頭，擦去嘴角的血痕，默然無語。

---

一溜煙逃進圖書館後，銀髮的少女終於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像是把一整晚的壓迫都順著這一息排了出去。

她撐著下巴，翻著手邊的書頁，但越看越煩，像是那些字也在她心裡嗡嗡作響，擾得她坐立難安。

沒幾頁，她便煩躁地將書啪地闔上。

「……請問，有事嗎？」

她瞥了一眼藏身在最後一層書架下方的身影，那抹粉色長髮其實早就暴露得一清二楚，更別提那偷窺技術，簡直爛透了。

「……」

（完全沒打算回話呢。）

她聲音低了幾分，不再費心維持禮貌。

「吉薩小姐，請你——離我遠一點。」

那粉髮女孩這才慢悠悠地從書架後探出頭來，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滑出陰影，蹲得低低的，眼睛彎著笑意。

「哎呀～阿爾法，妳怎麼知道是我呀？」

「……」

「嘛，其實也不是偷窺啦……只是剛好經過這裡而已。啊哈哈……」

「是喔。」

「是啦是啦～」

她笑聲黏糊糊地纏上來，又輕飄飄地補了一句：

「對了，我看妳愁眉苦臉的，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呀？」

（唉……新學期被瘋子纏上，這算嗎？）

阿爾法瞥了她一眼，話到嘴邊卻又吞了下去，轉而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頸。

「……沒什麼重要的事，就別過來了。」

「哎呀，別這麼冷淡嘛～我可是會擔心妳的喔～」

那聲音輕得像風，但每一個音節都濕漉漉地黏在耳邊，像是刻意不讓她逃掉。

粉髮女孩笑著蹲了下來，手臂懶洋洋地搭在膝上，姿態漫不經心，眼神卻咬得牢牢的。

阿爾法皺了眉，知道這人根本不會輕易離開，只得重新翻開那本書。

她根本沒在讀，只是讓紙頁成為屏障，遮住臉上的不耐與防備。

「啊對了，你剛剛一直叫我的姓氏呢，不妨直接叫我蕾安，如何？這樣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叫你阿——」

「先不要。」

「咦咦咦……為什麼不行？」

蕾安語氣裡仍帶著些笑意，但音量明顯壓低了，像是意識到四周目光後勉強收斂了情緒。

可惜，圖書館員的視線早已冷冷掃來，殺氣逼人。

阿爾法皺了皺眉，餘光掃向那邊，然後再瞥回面前的人。

——這女孩仍舊沒有退開，甚至靠得更近了一些。

那隻手指慢慢地搭上了桌緣，距離她的書頁只剩幾公分，幾乎要超過她自己設下的界線。

「……所以，你找我有事嗎？」

語氣壓低，不耐與壓力交織。

她移開視線，不想與那雙半笑不笑的眼睛有任何接觸，試圖將話題拉回正軌、結束這場毫無預警的接觸。

「嗯，是有點事。」

蕾安聲音變得柔和，語速也慢了些，

「阿爾法你知道……最近不是在分宿舍嗎？」

（……連稱呼都不打算改口了，這傢伙。）

「嗯。」

阿爾法答得乾脆，卻有些僵硬地抬起頭。

某種陰影般的預感悄悄浮現，像潮水浸濕了衣角，越來越重。

（不會吧……）

「我剛剛確認過了，你跟我，是同一間宿舍喔。」

語氣不帶戲謔，只是那麼平靜地說出口。但越是平靜，越讓阿爾法覺得喘不過氣來。

---

「貝爾納，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糟？」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靠在牆角的男子微微抬起頭。

他額前濕亂的髮絲貼著額角，氣息尚未平穩，整個人像是從風暴裡硬撐著爬出來般狼狽。

那副模樣，換來了對方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我操你這張嘴……給我閉上！」

他幾乎是瞬間撲了過去，手指攀上她的衣領，動作粗暴，眼神像是野獸被刺中了神經。

「吵死了……」

她眨了眨眼，既沒有退讓，也沒有迎戰，語氣低淡得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她無關的事。

「既然身為伯爵家的孩子，您的禮儀……總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就將其脫得一絲不掛了吧？」

他咬著牙，臉上的怒意與羞恥交織，聲音低沉得像是咬著血。

「埃文蒂，收起你那糟糕的傲慢——現在的你，是我的狗。」

她微微抬起眼，視線冰冷卻不尖銳，語調穩如水面。

「當然。我們羅尼西亞世代是崔斯家的看門犬，這點我從來不否認。」

埃文蒂伸出手，輕輕將他推開，力道並不強，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從容。

「所以我才會親自來提醒您——另一隻小狗，也開始盯上她了。」

語畢，她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像是在審視更遠的戰局。

「畢竟，誰都想攀上高枝。貴家族的情報應該已經傳開了吧？現在可不是任性妄為的時候。」

「你說……吉薩嗎？」

「請您自行判斷，恕我不再多嘴嘍。巴比倫學院可是明令禁止，家族之間的紛爭不許放上檯面。」

貝爾納憤怒的握緊了拳頭，雖然他是個暴躁易怒的傢伙，但還是很快的冷靜了下來。

「說的……也是啊，埃文蒂同學。」

他垂下眼，笑容重新修整得體，像是將一層剛擦亮的銀箔輕覆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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