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之靈 - 【二部曲】第四章祈願-2

今天奈央又能下樓上課了！

雖然身體還是有點酸酸的，走路有些慢，但她實在太想參加今天的課程了。

香織在病房裡神神秘秘地說：「今天好像不是安藤老師喔！我上次聽人家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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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不是安藤老師嗎？」奈央有些好奇，她上的課不多，也還沒遇過別的老師，心裡有點小小的緊張。

「反正應該也會很好玩啦～」香織笑嘻嘻地說，這是作為一個老學姐的悠哉，根據她的經驗，不管是誰上課，都會非常充實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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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樓，熟悉的職能治療教室今天卻擺得有些不同，桌椅不是一排排，而是圍成了一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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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你們來啦？香織、奈央？」

田中爺爺已經坐在圈圈中間，正對著門口，好像特地等著她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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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今天身體還好嗎？爺爺好久沒看到妳下來了。」

他語氣溫和又關切，像在念自家孫女。他記憶中，這孩子的病好像比較嚴峻，經常沒有看到她來上課，所以他有時候會趁護士小姐不注意的時候偷跑上樓，直到看見奈央還安好的在病房內，才安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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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可以，謝謝爺爺關心我。」奈央微微點頭，嘴角泛著一抹安靜的笑。

香織蹦蹦跳跳地拉著她，小手甩呀甩，一屁股坐在爺爺旁邊的位子。

「對啊，奈央好久沒陪我下來了~~今天終於可以一起來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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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妳小心點！跳來跳去的，等等把奈央拉壞啦！」

田中爺爺嘴上念著，卻一邊幫她們把椅子拉好，手勢熟練，就像是習慣照顧孫女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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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會咧～我常常這樣，她都沒壞掉～」香織得意地說，吐了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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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被他們的對話逗笑了，這氣氛像極了她在九州的家——她的爺爺奶奶前陣子才來探望她，送來了親自去求的藥師佛符和手縫的毛衣。爺爺還說，等她病好了，要帶她去河邊抓小魚、吃西瓜。

『等我病好了，我也想去九州找爺爺奶奶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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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那是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穿著白袍的女老師，她走進教室，知性又溫柔的氣質讓人一看就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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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今天的老師，叫我部川老師就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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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心理師課程欸！」有病友認出眼前的這位女人，他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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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心理師是什麼？」香織湊到田中爺爺耳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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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應該就是.....聊天的課吧？」爺爺抓抓頭，露出一臉尷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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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川老師聽見後，走到椅子坐下，那個位子是能夠精準看到在座所有學員臉的絕佳位子。

她笑著說：「沒錯，我是心理師，今天我們要上的是『會心課程』就是會心一笑的那個會心喔~~」

「這堂課，不用寫功課，也不用做勞作，我們只要來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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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布包裡拿出一個透明玻璃罐，輕輕倒出一堆色彩繽紛的摺紙星星。

「我們來玩個小小的許願遊戲吧！每人拿一顆星星，想像它能實現你一個願望。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心裡真的想要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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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開始傳遞，每個學員都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顆紙星，好像手中握著一顆會發光的小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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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窗邊的男人舉起星星，聲音有些顫抖：「我想.....去一次南極，看看極光。像魔法一樣，想親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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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點頭，有人小聲「哇」了一聲，有人嘆息「南極去一趟要很多錢吧？」。

接著，一個總是笑咪咪的女孩說：「我要吃一大桌米其林餐！還有巧克力山、草莓塔！」

大家熱烈的討論，而不論是多們渺小、多麼誇大的願望，部川老師總是溫和的看著大家，鼓勵學員勇敢許願，有時候也會稍微提出自己的小意見、或是發出贊同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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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低頭看著自己的粉紅星星，捏了捏才開口：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得第一名......」

奈央第一次看見香織如此靦腆害羞，她驚奇的偷偷看向香織，而部川老師也輕聲問起，繼續引導孩子說出，「香織真厲害~~那會是甚麼樣的第一名呢？」

「爸爸媽媽說看到我的畫就會開心，所以我想要得到畫畫比賽的第一名，這樣大家看到我的畫，都會很開心！」

她聲音小小的，卻非常誠懇，這是香織第一次跟大家說出願望，連爸爸媽媽都不知道這件事！她突然有點擔心會不會有人嘲笑她，會不會覺得她自不量力。

「你一定可以的！」

「香織妹妹的畫超級漂亮~~」

然而，病友間此起彼落，田中爺爺輕輕地拍她的肩，笑著比了一個「讚」。

「謝謝香織與我們分享這個願望，會感到緊張害怕是正常的；但只要有了目標，我相信你之後會有未來的方向.....」

部川老師也溫柔的回應。香織聽了，也放下心中的羞澀，開朗的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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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田中爺爺，他接過那顆靛藍色星星，沉默了。原本還充滿鼓勵聲語的教室，瞬間寂靜下來。

「田中爺爺，如果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呦~~但我依舊希望你的願望能夠實現.....」

察覺到田中爺爺的猶豫與痛苦，部川老師溫柔輕聲地說，她從不逼迫學員說出心裡埋藏的秘密，

他沉思良久，終於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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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有個兒子。」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多年沒打開的舊盒子裡藏著太多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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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我很嚴，太太說我像軍官........我總覺得，孩子不能輸。成績、紀律、生活樣樣都要好。可他就只是個普通孩子，成績普通，個性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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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爺爺思考著該怎麼把這些難堪的事情，濃縮再濃縮，那些痛苦、那些悲傷、那些懊悔......畢竟真的發生太多太多了.....

他停了一下，然後緩緩道：

「有一次他交了個女朋友，段考退步了三名……我氣得半夜把他的書包、課本、衣服全丟到家門外，對他吼：『要戀愛就別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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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教室靜了下來，每個人包含部川老師，可能心中都會覺得，這做的太過了。

「我那時候……真的是瘋了。像個惡鬼一樣逼他念書。他的世界裡，只有他媽媽對他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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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大後幾乎不回家，回家也是為了看媽媽。太太過世後，他就再也沒回來了。」

每句話雖然都是自己說出口的，但都如同尖刺般，不斷戳向心中的痛處.......爺爺實在忍不住，他的眼神開始泛紅，聲音有點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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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電話給他，他只說一句：『我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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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我得了白血病，也沒見到他……那時我很氣，覺得自己白養他……但後來，氣也氣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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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頓了一會，深深呼吸，把所有情緒壓進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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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近從親戚口中才知道，他結婚了，還有孩子了……我連孫女的名字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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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抬起頭，眼神濕濕的，嘴角帶著一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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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的願望是……想和他和好。想對他說一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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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輕輕補了一句：

「......還有.....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見見我的孫女。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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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空氣像是被靜靜按下了暫停鍵，大家沒有出聲，但情緒像漣漪一樣，一圈圈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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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悄悄伸手握住爺爺的衣袖，奈央則呆坐在位子上。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田中爺爺總對她們這麼好。

原來，那是因為他心裡，藏著一個再也摸不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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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天做香包時，爺爺看著她的眼神——微微哀傷，卻什麼都沒說。

原來，是這樣啊。

「我能理解這些痛苦，說出這些話，田中爺爺您肯定鼓起很大的勇氣，但願未來能如您所願。」

部川老師對著田中爺爺點點頭，沒有說出太多意見，更多的是切身體會，練習感同身受。

田中爺爺的魚尾紋輕輕地笑了，他終於說出口的那一刻，也像是替那扇關了幾十年的心門，打開了一道縫。哪怕風只輕輕吹進來一點，也夠他呼吸。

他願意與其他人共同分享這份願望，因為他能明白，有願望才能有動力，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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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星星落在奈央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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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顆淺紫色的星星，邊角稍稍捲起，像是一頁等待被翻開的故事。

大家看著她，她微微吸了口氣，捧著星星，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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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想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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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空氣彷彿凝結了。

她沒有哭，聲音也沒有顫抖，只是眼神專注得像望進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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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活著才能做很多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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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嘴角彎了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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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學會游泳，還沒跟香織去看星星，還有好多生日沒過，還沒跟我的爺爺一起去河邊抓魚、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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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微微握緊那顆星星，像是握住自己所有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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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活下來。一直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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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看向大家，眼中閃著淚光卻帶著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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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沉默後，教室裡響起掌聲，溫柔而真誠。香織握住她的手，田中爺爺拍拍她的背。有人輕輕鼓掌，有人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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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川老師眼眶泛淚，語氣溫柔得像一層羽毛落在眾人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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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會心課程——說出心裡最重要的願望，也傾聽別人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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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向那一籃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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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願望，說出來的那一刻，就不再只是夢了，而是會慢慢發芽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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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大家什麼都沒做，但每個人卻都做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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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了「想活著」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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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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