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有價 - 從哇哇一聲睜開眼睛看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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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選擇來到這裡的。

但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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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微涼的清晨，比原先計劃的時間早了些。

光刺痛了我的眼睛，但我還是睜開了它們，

就像潛水的人忽然浮出水面，

就像一束陌生的意志，推開了子宮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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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那叫「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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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更記得的，是空氣的形狀。

它粗糙、冷冰冰，

像是這個世界第一個向我發出的警告。

然後我哭了——不是因為痛。

那不是回去的聲音。

那是我墜落前，為自己發出的第一聲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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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那聲音是希望。

說嬰兒哭代表健康、代表生命力。

但沒有人知道，

那哭聲裡藏了我對地球的第一個疑問。

——你會接住我嗎？

還是你只是讓我墜落，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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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有雙手抱住我，那是第一道溫暖。

我以為那會是永恆。

後來才知道，世界給的溫柔，只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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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替我剪斷了臍帶。

我從一個完整的循環中，被拽出來、剪斷、分離。

從此以後，所有的連結都變得脆弱、條件、可被撤回。

那一刻我學會了什麼叫「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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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會說話，也不會拒絕。

我只是一雙睜開的眼睛，

看着地球初次展現它的樣子。

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會被誰傷害、

會愛誰、會不被愛，

我只知道：我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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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在那時候，還沒有痛。

只是純粹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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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說出來，卻像是一場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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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在病床上，

在頭痛欲裂、肚子絞痛、身心崩潰的夜裡，

我會忽然想起那一刻——

我剛剛來到地球，睜開眼睛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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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清晰的畫面，而是一種身體記憶，

像某種回聲：

那種空氣的冷，光的刺眼，那種無法回頭的哭。

我忽然明白，痛不是長大後才有的。

是我們從來沒有不痛，只是曾經還不會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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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質疑自己：

我真的活着嗎？

還是我只是從出生那天起就一直墜落，

只是還沒撞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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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翻出自己嬰兒時的照片。

皺皺的皮膚，小小的拳頭，眼睛還沒完全睜開。

那時候的我，看起來沒有防備，也沒有方向。

只是那樣安靜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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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説，

我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不是因為我變醜了，也不是因為我不夠努力。

而是因為我忘記了「存在」是———

不需要解釋，不需要表現，不需要賺得被愛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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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好像每天都在和世界討價還價，

賣出一點健康、一些真誠、一些原則、甚至尊嚴，

只為了換取一個「你有價」的許可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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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嬰兒的眼神，

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毫無懷疑地相信這個世界。

那時候還不知道什麼叫「有價」。

而現在，我懂了——

卻不知道這種理解，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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