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針一線都是你 - 第一章：餛飩麵的早晨

第一章｜餛飩麵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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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的濕氣味和破風扇的吱呀聲，讓陳律睜眼的瞬間渾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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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房間。

熟悉的爛木地板。

熟悉到讓他想嘔的……嘈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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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我的鉛筆盒幹嘛啦！」

「你書包壓到我了啦！」

「你們好吵，我還沒睡飽欸……」

「爸咧？爸起床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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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律怔怔坐起身，喉嚨發乾。他的手顫著摸向脖子，想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那場車禍的記憶還停留在腦海裡，巨響、白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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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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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不是「還活著」，而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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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望向門外，五個孩子的身影逐漸湊進門邊。最前面的是那個最不信任他的大兒子——許承煦，國一的年紀，臉上卻已經有種過早長大的銳利與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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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怎麼那麼安靜？」承煦皺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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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律沒回答，只盯著他們看。他的眼眶熱了起來，連他自己都沒料到重來一次會這麼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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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對這些孩子冷眼、怒吼、責罵，甚至推搡過。

他說他不是他們的爸爸，說他們是拖油瓶，是他人生的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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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只覺得自己才是那場人生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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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了嗎？」他聲音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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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你看我我看你。

許知予（那張總是嘴巴最壞的二兒子）直接哼了一聲：「你又要煮什麼鬼東西？我還沒吃完昨天那碗‘死鹹煮鞋底’湯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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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煮了。」陳律站起來，摸出褲袋裡那張折得皺皺的千元鈔票，「我去買餛飩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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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五個孩子齊聲一愣，連三兒子許曜辰手裡的舊手機都忘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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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外面太貴？」承煦不信地問，「而且我們這個月還沒繳水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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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以前。」

「以前的我不懂事。」

「現在的我——欠你們一碗能吃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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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律勉強笑了笑，披上外套、踏出門。他沒回頭。那幾張小小的臉，混著懷疑、遲疑、還有某種一閃即逝的希望，像寒風裡剛冒出來的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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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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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鐘後，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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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膠袋裡的熱氣裊裊地冒著香味。

五碗簡單的餛飩麵，從附近巷口的麵店買的。簡單、溫熱，但不會吃出痛苦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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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坐成一排，看著他擺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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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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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澈（最小的）小心地拿起湯匙，小口小口地喝。

許詩洛（四妹）沒有出聲，但湯匙沒停。

許曜辰抿著嘴，吃了兩口後悄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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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予皺眉：「……今天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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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你嘴巴放乾淨點啦！」承煦敲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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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律沒說話，只靜靜看著他們吃。

一碗接一碗。蒸氣繚繞中，他第一次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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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餛飩麵的香味不是食物，

——而是活著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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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他要把自己失去的、傷害的、來不及的，全部——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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