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班」的銘牌在晨光中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推開厚重的橡木門,撲面而來的並非書卷氣,而是一種凝練到近乎窒息的精英氣場。教室寬敞明亮,智能黑板佔據整面牆,空氣淨化系統無聲運轉。座位呈半環形排列,稀稀落落坐了不到二十人,卻如同盤踞著無形的龍虎。
蕭令月踏入教室的刹那,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目光,或探究、或審視、或毫不掩飾的敵意,如同實質的針芒,瞬間刺來。她能清晰感受到這方寸之地涇渭分明的氣場——左側一派,以靠窗位置那個銀灰色頭髮、正漫不經心轉著筆的周墨為首,幾人姿態閒適,眼神卻帶著銳利的鋒芒;右側一派,則隱隱以坐在前排中央、戴著金絲眼鏡、正襟危坐的沈清和為核心,氣氛沉凝,看向蕭令月的眼神充滿了評估與排斥。沈清和頸後雖無光屏,但蕭令月幾乎能感受到他意識深處傳來的、對蕭楚楚的絕對忠誠信號。
而在這無形的漩渦中心,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霍隱安靜地坐著。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舊校服,厚重的黑框眼鏡遮住了大半神情,面前攤開的並非課本,而是一本厚重的、書頁泛黃的古籍拓本。他仿佛獨立於這喧囂之外,卻又無形中成為某種定海神針。當蕭令月目光掃過時,他恰好抬起眼簾,鏡片後眸光一閃,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那是班長對「新同學」公式化的示意。
「喲!這不是我們‘歷史天才’嗎?」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來自沈清和旁邊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他故意把「天才」二字咬得極重,「青藤班都裝不下的大佛,屈尊降貴來我們淩霄班了?」 周圍響起幾聲壓抑的嗤笑。沈清和推了推眼鏡,未發一言,眼神卻如同冰冷的探針。
另一個女生抱著手臂,斜睨著蕭令月:「聽說測試時‘見解獨到’?該不會是提前背了標準答案吧?鄉下地方,搞到幾份卷子也不稀奇。」 惡意幾乎不加掩飾。他們皆是蕭楚楚的忠實擁躉,對昨日宴會上蕭令月的「搶風頭」和今日「破格」進入淩霄班早已心懷不滿,此刻正要給她一個下馬威。
蕭令月神色不變,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幾個挑釁者,如同看跳樑小丑。她徑直走向教室後方唯一空著的座位——恰在霍隱斜前方。剛要將書包放下,旁邊一個男生突然伸腳,精准地絆向她課桌腿!
動作隱蔽而狠辣!
眼看蕭令月重心不穩,要麼狼狽摔倒,要麼撞翻桌椅出醜!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王銳。」
一個清冷、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壓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奇異地蓋過了所有雜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是霍隱。他甚至沒有抬頭,目光依舊落在古籍拓本上,指尖卻精准地敲了敲桌面,發出兩聲清脆的叩響。如同驚堂木落下。
那伸腳的男生王銳渾身一僵,動作瞬間定格,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校規第七章,第十二條,」 霍隱的聲音毫無波瀾,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蓄意破壞課堂秩序,欺淩同學。初犯,扣除本學期實踐學分5分,通報批評。再犯……」 他終於緩緩抬起眼簾,厚重的鏡片後,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精准地刺向王銳,「開除學籍,檔案留汙。你父親上周才拿下城南科技園的專案,想必很在意王氏集團的聲譽?」 他語氣平淡,卻字字如重錘,砸在王銳心坎上!
王銳臉色瞬間慘白!他父親確實千叮萬囑不能在聖櫻惹事!尤其是這個背景神秘、手握班級實權、據說連校董都要給幾分薄面的學神班長霍隱!他慌忙收回腳,低下頭,再不敢看蕭令月一眼。
沈清和眉頭緊鎖,嘴唇動了動,最終在霍隱那平靜卻極具壓迫感的目光掃視下,沉默地轉回了頭。其餘幾個蠢蠢欲動的跟班,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間噤若寒蟬。學神的絕對權威,加上班長手握的懲戒權柄,以及那深不可測的背景傳聞,讓這些紈絝子弟本能地感到了畏懼。
霍隱的目光最後落在蕭令月身上,微微頷首:「新同學,請入座。若有任何學業或適應問題,可隨時找我。」 語氣恢復了班長的公式化,卻無形中為她劃出了一道安全的屏障。
蕭令月深深看了霍隱一眼。方才那解圍,時機、手段、威懾力,都拿捏得妙到毫巔,絕非普通高中生能為。那兩聲叩桌的韻律……她心中疑竇更深。她將書包放下,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坦然落座,趁著霍隱還未移開視線,壓低聲音,清泠的語調帶著一絲探尋:「霍班長,昨夜宴上提及的‘鶴喙扳指’……」
話未說完,霍隱已自然地收回目光,重新落回面前的古籍,仿佛沒聽到她的問詢,只淡淡留下一句:「課間有十分鐘答疑時間。」 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將她的試探無聲地擋了回去。指尖卻無意識地在古籍粗糙的拓印紋路上摩挲了一下。
蕭令月眸光微凝,心知此時不宜再問。她收回目光,開始整理書本。剛拿出筆袋,身旁的空位便有人坐下,帶來一陣清雅的墨香。
「嘿!又見面了!歷史天才同桌!」 一個熟悉而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蕭令月側目,正是林薇!她穿著同樣的淩霄班校服,馬尾辮清爽俐落,臉上帶著真誠而溫暖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小聲說:「沒想到吧?我也是淩霄班的!主攻歷史與藝術史方向!以後多多指教啦,歸月大神!」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顯然已經知道了論壇ID的關聯。
蕭令月眼中掠過一絲真正的暖意,微微頷首:「林薇同學,幸會。」 盟友在身邊,在這龍潭虎穴般的淩霄班,總算多了分助力。林薇的喜悅毫不作偽,但蕭令月敏銳地察覺到,當林薇目光掃過後排的霍隱時,那笑容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與……守秘的默契。
上午的課程在暗流湧動中度過。霍隱展現出的學神實力令人咋舌,無論多艱深的數理難題,他都能在教授話音落下前給出最簡潔優雅的解法,邏輯嚴密如精密的齒輪咬合。沈清和等人雖不甘,也只能埋頭筆記。蕭令月則沉靜如水,她吸收知識的速度快得驚人,前世處理龐雜國事的經驗讓她對資訊有著恐怖的整合與理解能力,尤其在文史哲方面,偶爾發言,角度之刁鑽、見解之深刻,連教授都為之側目。
課間鈴聲剛響,蕭令月正準備拿出手機查看論壇消息,一道甜美得有些刻意的聲音便在教室門口響起:
「姐姐!」
蕭楚楚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校服裙,領口的絲巾換成了更精緻的款式,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甜美笑容,在一眾跟班的簇擁下,如同巡視領地的公主般走了進來。她無視其他人,徑直走到蕭令月桌前,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全班聽見:
「姐姐,第一天來淩霄班,還適應嗎?這裏課程好難的,我真怕你跟不上。正好下節是自習,走,妹妹帶你去熟悉一下校園環境!聖櫻很大的,免得你以後迷路,或者……不小心闖進不該去的地方。」 她笑容甜美,話語卻綿裏藏針,暗示蕭令月「不懂規矩」。頸後光屏微閃:【任務:製造獨處機會,引導目標至「事故高發區」。獎勵:校園負面事件製造卡x1】。她需要一個無人之地,讓這礙眼的「天才」出點「意外」。
周圍的同學都看了過來,眼神各異。沈清和等人嘴角噙著冷笑,等著看蕭令月被「領走」的好戲。林薇皺起眉,擔憂地看向蕭令月。
蕭令月抬眸,正欲開口,一個清冷的聲音已先一步響起,帶著班長的公事公辦,卻字字如定海神針:
「不必麻煩蕭楚楚同學。」
霍隱不知何時已走到蕭令月桌旁,手中拿著一塊輕薄的電子平板。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目光平靜地看向蕭楚楚。
「根據校規,新生入班首日,熟悉校園環境屬於班長職責範疇。」 他指尖在平板上輕點,調出一份電子文檔,螢幕對著蕭楚楚的方向,「流程上,應由我帶領蕭令月同學進行校園導覽,並簽署《環境熟悉確認書》,歸檔教務處。蕭楚楚同學若有意協助,可向學生會報備,申請成為導覽志願者。不過,」 他頓了頓,語氣毫無波瀾,「今日志願者名額已滿。」
一番話,有理有據,滴水不漏,用冰冷的校規和流程,直接將蕭楚楚的「好意」擋在了門外!更是暗示她無權插手班長事務。
蕭楚楚臉上的甜美笑容瞬間僵硬,如同精美的面具裂開了一道縫隙。她看著霍隱那平靜無波的臉,再看看他手中那代表著規則與許可權的平板,一股難以言喻的憋屈和憤怒直沖頭頂!又是他!又是這個礙事的霍隱!頸後光屏瘋狂閃爍:【警告!關鍵任務被阻!執行者許可權壓制!能量損耗!】。
周圍的同學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這無聲的交鋒。沈清和等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
霍隱不再看蕭楚楚,轉向蕭令月,依舊是那副公式化的口吻:「蕭令月同學,請跟我來。導覽時間十五分鐘,請帶好你的學生證。」 語氣不容置疑。
蕭令月站起身,目光掠過蕭楚楚那張因強忍怒意而微微扭曲的臉,再看向霍隱那挺直如松的背影。她唇角勾起一絲極淡、卻意味深長的弧度。
「是,班長。」 她平靜應道,拿起學生證,在蕭楚楚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注視下,跟在霍隱身後,走出了這暗流洶湧的教室。
門外,走廊的光線明亮了些。
霍隱步履沉穩地走在前面,並未回頭。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在他洗得發白的舊校服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蕭令月看著他的背影,指尖無意識地拂過校服口袋裏的手機。那冰冷的金屬觸感,提醒著她昨夜未盡的問題。
鶴喙扳指……
暗號……
還有此刻,這看似冰冷、卻屢次為她擋下暗箭的「班長」……
前方的身影忽然在樓梯轉角處停下。
霍隱並未回頭,只是微微側身,讓出通道。陽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線。
「這邊走,圖書館。」 他的聲音傳來,平靜依舊。
蕭令月卻敏銳地捕捉到,他扶在樓梯扶手上的指尖,極其短暫地、再次以那個特定的韻律,輕輕敲擊了三下。
嗒、嗒、嗒。
如同戰鼓,敲在寂靜的時空隧道之上。
蕭令月腳步微頓,眼底寒冰之下,銳芒暴漲!
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執棋者,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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