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天。
昏暗的空間中，鬧鐘響起，電台播放，是一首爵士樂曲。
克萊爾慢慢睜開眼睛，她褐色的眼珠睡眼惺忪，但還是強撐著起床。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SffuVh9b
——就像一種被預設好的生理反射，她不再掙扎。因為掙扎也沒用。
又是同一首歌，對，又是同一首。克萊爾坐在床上。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1sIov05vd
——甚至不是那種「聽久了會習慣的旋律」，而是一種像耳朵發炎般的熟悉，每個音符都像是在她腦中掏空記憶的鋼匙。
這5天，克萊爾已經確定了，她在重複同一天。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sTizf8YxY
——不是「好像」，不是「可能」，是「確定」。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Ry8gJ5Pg
那種逐漸撕裂現實的感覺早就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平靜，像是她腦中某個聲音說：「接受吧，就像接受早上要起床一樣。」
一樣的音樂，一樣的貝果，一樣的報紙，一樣的顧客。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2RKvau7Q
——她甚至能預測凱爾今天會笑幾次，會說出哪一句話。「復活節快樂」這四個字，已經像口香糖一樣在她腦中黏成一團廢話。
她試著改變，她推薦了顧客其他咖啡，顧客改了，但這也是因為她推薦，不是顧客自己改。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CeWEXoVL
——那不是改變，那只是她在拉動一台只能被外力啟動的老機器。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JCROtLrM
她也曾經做過改變，像是不製作貝果、不澆水甚至不放報紙到桌上——但城市像無視她一樣運作。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qzv8msFq
連她的沉默都會被自動填補，像水把缺口補滿一樣順理成章。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glUbwtyd
克萊爾不太確定是發生什麼事，會不會其實她瘋了，這只是她幻想出來的，她可能可以醒來，發現自己在精神病院。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swIfuxfe
——她想過會不會有哪天一睜開眼，會有護士坐在她旁邊說：「克萊爾，妳終於醒了。」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3XMo4O1db
但她不敢真的期望。連那個場景都開始像戲劇一般虛假。
還是她在做夢。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99Q4ZOgA
——夢這麼冗長？有溫度、有疼痛、有味覺？ 這要是夢，那也太認真了，連命運都這麼認真就好了。
這又不是電影，像是《土撥鼠節》那部電影那樣。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f4BgwWjr
克萊爾自認沒有什麼人生挫折，人生困境，或是什麼其他爛事發生，她就是開個小咖啡廳，賣個咖啡。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Uix4YeQs
——她沒有殺人，也沒對誰說過謊話太多次。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yNvNclXB
她也沒有「人生方向錯誤需要重來」那種壓力。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D4eCy9Q5
她不過就是個偶爾皺眉、偶爾失眠，但還是按時繳帳單的人而已。為什麼是她？
冷靜，克萊爾，冷靜，一定有原因的，一定有辦法的。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3id2GsaK
——她試圖壓下胃裡那種空氣鼓脹的窒悶感，一邊心跳如鼓，一邊強迫自己慢慢吸氣。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z9ueRy9av
她的聲音在腦內很輕，但很堅定。
觀察，克萊爾，妳需要觀察四周。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N95Kik65
——不能只是等它破裂。妳要盯著它、記錄它、把每個不對勁的地方都摳下來。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y34wEC8Uc
這世界要是瘋了，那她就當唯一還能清醒的那個人。
克萊爾奴性堅強地還是開了咖啡廳。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pHrX5I6F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連做反抗的本事都沒有。
重複到第五天，她還是在鬧鐘響完後起床、刷牙、換衣，像一台該死的投幣咖啡機一樣，幾塊日常就能讓她自動啟動。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s25qIT9XR
她恨這種慣性。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28c5YmJp
也可能……是害怕真正停下來。
她因為在床上思考太久，所以沒有來得及製作貝果。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jFF3CHNw
——她早就該下樓，早就該打開烤箱，早就該動手揉那堆快被她揉出人生意義的麵糰。
但她今天選擇拖延——這是她少數還能掌控的選擇。
她打算在上班潮過後再去製作，製作那個她已經揉了五次的貝果麵糰。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YsE51arT
——那塊麵糰在冷藏裡像是等死一樣，每天都被她取出、壓扁、捏緊，再丟回去。她甚至懷疑它是不是也開始有記憶了。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vWZd1IIh
或者說——唯一有「未來」的，可能就是那塊越來越熟練、越來越光滑的麵糰。
凱爾問了貝果，克萊爾回覆說今天十點後才會有。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665UuRVj6
——她連微笑都沒給，全神貫注地觀察他的眼神——是否有一丁點困惑、遲疑、意外。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FlvpEEmu
沒有。他只是點點頭。
凱爾點頭離開，還說了復活節快樂。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lrCXzy7pH
——一字不漏，一拍不差。像是走在膠捲裡的演員。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TSIrPAy2
克萊爾握著手裡的布巾，忽然很想把它撕掉。她太清楚等一下會有哪個警察進門，點哪杯咖啡，說哪句話。
克萊爾想要把周遭事情紀錄下來，但當她寫下幾個字時，想到明天重來，什麼都會消失的。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ADWRk7OOq
——她原本只是想寫：「凱爾今天沒買貝果」。但筆才剛碰到紙，那種無力感就從指尖攀上了手臂。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X09zNK5ib
寫了又怎樣？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mGnBrYh3
明天醒來，筆會回到抽屜，紙上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留下。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yoi7Li25
她的思緒像快脫水的紙漿，在腦中一層層剝落。
克萊爾覺得事情開始有點脫離控制。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7lxmT9FL
——不是外在的，而是她自己。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3hw5q17Gy
她原本還能強迫自己當個觀察者，還能用理智去壓住情緒，但現在，她開始有點怕看鏡子。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7l5kT8ii
怕她會在裡面看到一個陌生的自己，一個太熟悉這一切的人。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5d0dLtSk
然後按「加至主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