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烬 - 第三章《融解》

魔女执意将床让给了艾登。

木屋空间狭小，虽然两人挤在一起也能勉强睡下，但她只是固执地卷起厚厚的毛毯，铺在了长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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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壁炉，柴火够就不会冷的。”

她这样解释道，语气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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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拗不过她，只得顺从地接受了这份体贴的关照。

窗外，天空被厚重的灰霾覆盖，凛冽的寒风在呼啸，几乎抹去了时间的刻度。

艾登蜷缩进厚实的棉被里，初临陌生环境的不安在温暖和疲惫的交织中渐渐被睡意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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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熟悉的梦境如期而至。

依旧是那白茫茫的雪地，血腥味混杂着冰冷的空气。

随着昏迷的自己被轻轻放在树影下，模糊的身影们决绝地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离开。

“走……快……”

“只能……保护……这样……”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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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猛地惊醒。

纵使置身温暖的木屋，裹着柔软的棉被，寒意却依旧从骨髓深处透出，四肢冰凉如坠冰窟。

脖颈后方那处早已消散的钝痛，此时竟因那场梦再度浮现，正随心跳阵阵抽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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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手心传来了一丝异常温热的触感——是魔女。

她不知何时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此刻正睡眼惺忪地侧卧在长椅上，关切地望着冷汗涔涔的他，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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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看着那双眼睛，心头泛起无数困惑。

为何这个她……能如此毫无芥蒂地善待一个魔族人？

他看不到熟悉的恐惧或嫌恶，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接纳，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需要庇护的普通孩子。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oBzz5VPq

如此纯粹的善良，超出了他对人族人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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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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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父亲曾说过的话，竟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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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的警惕心如同树枝上的冰挂，尖锐，坚硬。

最初几天，他像一只在陌生领地巡视的小兽，带着他那与年龄不符的审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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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清晨，不等阳光穿透灰霾，他便悄然起身，裹紧魔女为他找出的厚外套——那是魔女父亲留下的，尺寸略大，袖口盖过了艾登的指尖——推开门，身影迅速没入白茫茫的林海。

而傍晚，当最后一抹暮色沉入天际，屋外积雪堆叠的声响便会宣告他的归来，带着一身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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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从未追问过他去向何处，做些什么。

她只是留意着每一次开门声。在他裹挟着风雪进屋时，她会抬起目光，指向壁炉前温着的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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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土豆在里面热着，当心烫。”

声音平常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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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上，也总是放着一个擦得锃亮的水壶，壶口温顺地吐着轻飘飘的白雾。

“炉子上有烧好的水。”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dIjFP4mA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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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一天结束时两人间最深的交集——简单、沉默、却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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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这句话几乎取代了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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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起初只是含糊地“嗯”一声，径直走向炉边的椅子，用沉默将自己圈隔。

他会沉默地吃光温热的土豆，盯着跳跃的火焰，然后在她为第二天劈柴时，悄无声息地回到里屋为他腾出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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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同最坚硬的寒冰在持续的热源前也会悄然融解。

魔女那润物无声的照料，日复一日的、没有任何索取姿态的付出，带着一种近乎顽固的平静，似乎真的只是为了他在寒冬里有一口热食、一杯温水。

这纯粹的善意，像温暖的炉火，一点点渗透着艾登因身份、过往而筑起的戒备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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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傍晚，森林里的风似乎格外酷烈。

艾登推开门时，脸色比平时苍白，发梢和肩头沾着明显比往日更多的冰碴。

魔女刚从屋角抱了一捧劈好的柴，正准备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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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动静回头，看到他这幅模样，脚步顿住了。

她没开口说话，只是快步走到灶台边，提起那个永远温着的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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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烫。”

她把水壶放在壁炉边的小几上，转身又去取放在暖处的毛巾。

这次递过去的，除了那句不变的提醒，还有一条干净厚实的、尚带着她手温的棉布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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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站在门边，冰冷的空气从他身后涌入。

他看着伸到面前的毛巾，又抬眼看向那双始终澄澈的琥珀色眼睛——里面没有探究，没有不耐烦，只有一丝清晰的、近乎关心的澄澈，和一种“看吧，外面真的很冷”的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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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某种紧绷的弦似乎无声地断裂了。

他没有立刻去接毛巾，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屋外的风声似乎小了些，只剩下壁炉木柴燃烧发出的轻柔噼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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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语气略显僵硬、却不再是以往单调而含糊的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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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温暖的毛巾时，冰凉的指尖感受到一阵细微的刺痛——那是知觉恢复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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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笑容倏然明亮起来，像火苗跳跃了一下。

“快擦擦，别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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