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界之下 - 第五章：模擬演練

烏拉維昂的模擬演訓層不設警報，也不設迎賓。

學員們被集體引導至下層裝備中控區，牆面佈滿分隔標示與脈導燈條，每條通道對應一個模擬子區與所屬小組。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OfuWvqdS
整體結構如同環形艦段的內殼倒掛，場地中央懸浮著一個多面向透投裝置，顯示著本次課程的名稱：

【感染對抗模擬 I 階段｜24位學員｜6組分隊演練｜全程記錄納入軍律預備級評鑑】

導訓官站在高台上，一身重裝短甲，語音擴音器直接插入中央中控。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停頓都像在點名。

「這不是課堂，這是驗證。模擬場會依照你們的聲波、節奏反應與決策遲延率，判定你們的去留。」

「你們手上沒有實彈，但你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猶豫，都會算分。這些分數會跟著你們──直到你們死，或畢業。」

下方一陣細碎交頭接耳，有人咳了一聲，也有人緊張地確認自己模組是否開機。

艾澤·藍斯站在D組的集合點，與另外三人一起完成裝備佩戴。他的手套微微發抖，還未開口，凡蕾就湊了過來。

「你是不是緊張得連戰術鏡都沒開？」她語氣輕快，幫他調整了一下項部連接口，「你們希塔的神經腔不是號稱不會抖嗎？」

「我只是……在預測節奏錯位的可能性。」艾澤嘴硬。

凡蕾沒戳破，只是笑了一下，把自己那組筆型感知探測器插進腰間。

D組其餘兩人也在調整裝備：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TiM3tpGg
阿賀爾·斯瑞克，來自地形重裝旅的實戰推薦學員，身高接近兩米，臉色陰沉；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HEOd5ojN
莉文·托凱，偏理論型的中性族體，擅長記錄與對照模型地圖。

「聽說這次模擬場會隨我們反應調整出現模組……」莉文一邊啟動鏡面模組，一邊低聲道，「不是預錄流程，是即時湧現。這會很吃我們的……節奏耐性。」

「意思是，我們講錯一句話、慢個半拍，那東西就可能長在你腳下。」阿賀爾語氣不善。

中央螢幕此刻亮起第一組模擬進場提示：

【A組・進入感染模擬區 1｜環境模式：艦艙斷層｜模組佈署類型：絲節感應列＋共振洩壓井】

導訓官語氣無起伏：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c1ftzGBL
「A組，進場。裝備維持低功率運行，記得，節奏不是你們的敵人，是你們的分數。」

模擬場艙門打開，一陣冷氣夾帶人工濃霧噴出，六名學員魚貫而入。門關閉後，外面再無任何畫面──評分結果將統一於後段公開。

幾分鐘後，B組進場。

【B組・進入感染模擬區 2｜環境模式：下層滑道｜模組佈署類型：改寫斑＋遞菌注襲體】

而在第五小組尚未輪到時──出現第一起「模擬事故」。

【C組・進入感染模擬區 3｜環境模式：管線轉角區｜模組佈署類型：共振洩壓井＋裂口體】

艙門剛關上不到兩分鐘，中央中控突發警示音：

【C組第3號學員連線中斷｜神經腔回路混頻錯位｜模擬終止程序啟動中】

全場一靜。

「有人踩錯點了。」一名導引助教冷聲說。

「還是語速太快，讓模擬器提早啟動裂口體節點。」另一人補充。

導訓官沒有看任何人，只淡淡說：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1tKrYeOZh
「模擬場不是你們講話的地方，是你們學會閉嘴、觀察、再行動的地方。C組，模擬終止，記過一支，整組重測。」

艾澤的喉頭緊了緊。他忽然發現，從講堂到現在，他從未這麼具體地「感覺到自己是學員」。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5DGctKa3
而不是某個模擬器裡的觀察點。

【D組準備進場｜環境模式：廢棄觀測站艙段｜模組佈署類型：絲節感應列＋共振洩壓井】

艾澤聽見自己的名字與組別，深吸一口氣。

凡蕾拍了拍他的背，笑得還是一樣輕鬆。

「來囉，理論小王子。我們要開始上實作課了。」

艙門打開時，整組人都吸了一口氣。

模擬區 4 號段是一座「廢棄觀測站艙段」的重建模型，根據紅環軍歷中某次節奏干擾區重建。四人一入場，系統即自動鎖閉後門，並啟動感應場遮罩──整個艙段沉入一種人工的靜寂中，只聽得見自己裝備模組的節奏閃光與腳步輕響。

牆面黏著著斑駁感應膠，地板為不規則鐵網與中空鋪層混合體，抬頭可見部分管線裸露。

「這不是模擬場吧……這是真的殘艙吧？」凡蕾壓低聲音。

「是真的殘艙轉製場景，跟去年塞米瓦反應器段事故後留下的格式很像。」莉文翻著手上的模組記錄本。

「別聊天了。」阿賀爾走在最前，握著訓練用脈衝長槍，警戒掃描每個角落。

四人按標準小隊佈陣向前推進，系統提示音響起：

【模擬開始・目標：於十分鐘內定位感染擾動源，完成標記與撤離模擬】

【模擬時間：倒數開始】

全隊默默點頭。艾澤調整視網孔濾光比率，手上筆型震應探測器啟動。

走了不到三十公尺，他忽然察覺腳底有一層極細的阻力感。

「停。」他低聲說。

其他三人立刻收步。

「地面……有延遲感。」艾澤半蹲下，手指輕觸地面紋路──那不是實體感應器的突起，而是——如毛絲般黏附在金屬上的半透明絲節。

「線蟲？」凡蕾蹲下，「不是說感應列只會在無人區段嗎？」

「模擬演算判定我們對環境警戒不夠強，所以提早釋放絲節感應列。」莉文翻出一頁模組說明，「記得它會感應說話節奏……我們剛剛是不是在閒聊？」

「不只是閒聊。」艾澤抬頭。

地面以他們為圓心，已經鋪滿了近五米的感應絲網，末端隱約有微光脈動。

「節奏已經開始記錄我們的行動。」他低聲說，「從現在起每句話都得算小節。」

「閉嘴模式開啟囉。」凡蕾抬手比了個口型，接著默默將武器轉至低頻掃描模式。

他們繞過絲節網的邊緣，進入下一段狹窄通道。

這是一處原本應該接通觀測塔核心的艙口，但艙門已被模擬為半開錯位狀態，內部閃爍著極低頻率的脈光。

莉文查看模擬場地圖：「裡面是……共振洩壓井可能生成區，預測出現率 42%……」

「不進去就會被判迴避得分過低，進去又有感知錯位風險。」阿賀爾嘆了口氣。

「我先。」艾澤說完，不等其他人反對就彎腰踏入。

空氣一瞬間變得厚重。他剛踏進艙段第一步，耳機裡的環境音全斷。不是靜音──是「訊號被吸走」的感覺。

洩壓井就在他左側，黑色如活體脈門般的圓孔口緩緩起伏，邊緣像震膜。

「我……」他試圖開口通訊，但聲音卻從身後傳來：「我先。」

他愣住了。

那是他剛剛的聲音，語氣、呼吸節奏都一模一樣，但不是他此刻說的。

「回音模組已啟動。」莉文從後方走進，輕聲說：「模擬器在複製我們的發話節奏了。」

「表示它正在測試我們能不能區分出真實來源。再三次錯判就會觸發模組誤導。」艾澤眉頭緊皺。

阿賀爾這時從後方進來，低聲道：「別急。我們得比它更快抓到它的錯。」

「它是演算，我們是真人，總能快一點。」凡蕾說著，也踏進來。

下一刻，艙壁忽然亮起三處低頻紅光──洩壓井的回音投射，開始「對話」。

「這裡安全。」

「我看到出口了。」

「從右邊走。」

三句話，三種聲音，全部來自他們隊員之中。

但都不是他們此刻說的。

「……模擬器正在混淆我們的節奏源點，這是一次節奏辨識考核。」莉文語氣緊張。

艾澤忽然意識到，這就是赫連說的那句話的「實體版」：

──它不在你面前，也不在你後面，它在你說話的語氣裡。

「我們繼續走，不對話，用手勢與點擊節奏確認反應。」艾澤做出指令，隊伍立刻默契配合。

他們繞過洩壓井進入下一段模擬區時，系統發出提示音：

【D組至今未觸發誤判｜語音比對率99.3%｜模組回應中】

【模擬時間：剩餘 4 分 37 秒】

但這時，管道深處傳來一聲輕響。

不是系統音。

是什麼東西，從天花板掉下來，黏上了後艙牆面──

「切背獸。」阿賀爾低吼一聲。

這不是演練模擬的節奏錯位──這是實質突襲模組的開場。

他們終於遇到第一個會「撕開裝甲」的實體模組了。

切背獸不是常規模組。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ikOPCLtBb
它屬於「變項嵌入模組」──會根據小隊目前節奏應對與資訊交換品質，隨機插入的不穩定單元。

牠從艙壁上滑落時沒有發出腳步聲，而是黏附聲──半空中墜下時像一條被拉長的血肉懸索，接觸地面瞬間迅速壓縮成形，四肢著地，脊背隆起。

「左側防線──」艾澤剛開口，就看到凡蕾已經提槍側身，對著切背獸的左前肢關節掃出三連低脈衝。

模擬用的訓練槍雖無實彈，但命中時會記錄打擊部位與壓制力道──代表真實場景中「能否使敵體失衡或停滯」。

切背獸短促一頓，下一瞬已轉向莉文──她正要抬手時，被突如其來的黏絲抽擊打斷平衡，身形側傾。

「拉她走！」阿賀爾怒吼，強行衝撞切背獸，試圖用模擬槍體格擋其撞擊動作──結果牠直接改變節奏，反用背脊上的感應器導點回身攻向阿賀爾頸部。

「牠會預測我們的預測！」莉文驚叫。

「那就不預測！」凡蕾低吼，拔出側腕的旋脈標記器，貼地掃出。

地面瞬間標記出一組紅光干擾紋──模擬器將其判定為「高壓危險源」，切背獸判斷其為戰術節奏偏移點，立刻抽身退開。

「艾澤！」她喊，「你的回應時間呢？」

艾澤終於回神，將筆型震應器轉為區域點射模式，對準切背獸脊背脈點標記──成功命中。

系統響起提示：

【異常模組標記完成｜D組完成主要任務條件】

【可選擇提前撤離，或進行剩餘 1 分鐘擬真戰術延伸】

「撤。」阿賀爾壓著還喘著氣的莉文站起，「我們不是來演英雄的。」

四人轉身撤回艙道，艾澤最後一個離開──回頭望了一眼那仍在低伏爬行的切背獸，牠沒有追，僅盯著他消失的方向。

模擬艙門關閉。中央螢幕顯示文字：

【D組・模擬演練結束】

【總體應對分數：A-】

【反應速度：B+｜戰術應變：A｜感知錯位處理：A｜隊內協同：B】

一旁的助教小聲讚了一句：「不錯。」

導訓官看了他一眼，語氣卻冷淡：「不錯，是因為你們撿回來的命還沒燒完。」

他走下講評台，掃過四人一眼。

「你們犯了一個錯誤──太晚接受這不是模擬器的事實。」

「紅環的模擬器不模擬現實，它提前把『現實的殘酷』推到你面前，看你還能不能當人。」

「現在你們還算人。」他收斂語氣，轉身離開。

「但接下來的課，會讓你們連人都不敢當。」

全場沉默。

模擬層的警燈熄滅，換上藍光巡航燈，代表本日演練即將結束。

但艾澤知道，那一隻「非計畫性」出現的切背獸，不會只是模擬器的隨機參數。

那東西……盯著他的方式，太真實了。

他忍不住低聲問凡蕾：「你覺得那隻……是模擬器放出來的？」

凡蕾聳聳肩，擦拭手套上的感應灰燼：

「不管牠是不是模擬器出的，反正牠也在測我們是不是真的紅環人。」

「還好，我覺得我們……暫時還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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