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無聲紀實》/島嶼戀歌系列短篇/角川百萬大賞參賽 - 第一話 2025.06.03 每天寫下一句關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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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時候忘了還給我橡皮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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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班，不，全校大概沒有人比我更喜歡文具了。

這是中部的巿立信淵高中二年仁班，午餐時間，同學們都各自圍成自己的小圈圈吃便當。而我，則是進行每天的重要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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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筆袋裡拿出各種顏色與款式的筆，靠著桌子上緣排成一列，右側是小貼紙與紙膠帶，左邊放尺規與小印章，最中間的空位，留給我最重要的那本手帳。

我深吸一口氣，把手帳本整整齊齊地端放在桌面正中央，這樣的儀式感實在太愉快了，讓我掩不住嘴角的微笑。

然而，正當我準備翻開手帳本，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欸！林語婕，妳又在寫這個小本本啦？每天寫，到底在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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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迅速把手帳合起來，抱在胸前，瞪著我的同學張麗穎，她從高一就跟我同班，是全班唯一會主動來找我這個邊緣人講話的傢伙。

我皺了皺眉，語氣冷淡：「我才不告訴妳，差點被妳偷看，沒禮貌欸！」

張麗穎毫不客氣地從後面抱住我，試著伸手搶走手帳，卻徒勞無功，只好笑著說：「看一下又不會怎樣，妳抱這麼緊，我怎麼偷看得到？」

我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唉，網路上說的果然是真的，聽說 E 人的樂趣就是找到一個 I 人騷擾，我就是你的活力來源對吧？」

張麗穎拉了張空椅子在我旁邊坐下，開始撥弄我桌上排得整整齊齊的文具，把排列方式改成她的風格。語氣裡還是帶著笑意：「沒錯！妳不知道，這樣弄一弄妳，可以充飽我足足三天的電力哦。」

「話說回來，林語婕，妳那個小本本看起來很舊了，怎麼沒想過換新的？是不是捨不得買？」

我瞇著眼，嘴角微微揚起，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誰捨不得買了，我家裡庫存的全新手帳本，大概超過三十本了。」

我舉起胸前的舊手帳看了看，懷念地說：「這一本我用了七年，已經有感情了，只有替換下來的活頁才會另外用新的本子整理起來。」

「買那麼多不用，妳是要開店哦？」

張麗穎邊碎碎唸，邊伸手想拿走我手上的手帳本，幸好我反應快，及時藏到背後。

下一瞬，卻被後面的人直接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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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站起來轉身，鼻子卻撞進一個寬闊的胸膛，我抬起頭，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嚇得合不攏嘴。

「邱、邱承諺！你幹什麼？馬上還給我！」

他仗著一百八的身高，把我的手帳高高舉起，小個子的我就算用跳的也搶不到。

我簡直快要哭了。

張麗穎開心地說：「耶！太好了！邱承諺，我們快來看看林語婕到底在寫什麼。」

邱承諺卻把我的手帳本一把推到我的胸前，一臉壞笑：「我才沒有張麗穎那種惡劣的興趣，把妳的秘密收好吧！跟妳鬧著玩而已，下次小心一點。」

說完，他便笑著轉身走出教室了，驚魂未定的我，只能死死地抓住手帳，無力地坐回我的座位。

今天到底走什麼厄運，我放學一定要去廟裡收驚拜拜。

張麗穎拍拍我的頭，看著邱承諺走遠後，才壓低了聲音說：「妳還好嗎？其實邱承諺是妳喜歡的人，對吧？」

「我才沒有！妳不要亂講！」我立刻反駁，這個專門散播八卦的女人太可怕了。

張麗穎瞥了我一眼，故作神秘地說：「幹嘛否認得這麼用力？喜歡邱承諺很正常啊，他又高又帥，還是我們學校最熱門的攝影社社長。」

她拿起我桌上的鋼筆墨水罐，一邊在手上把玩，一邊繼續說：「開學妳不是也填了攝影社？沒抽到那天，我都以為妳要哭了，那個表情跟剛才一模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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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上課鐘聲響起，雖然張麗穎終於放過我，但今天的午休儀式已經完全被破壞了。

看來手帳只好留到放學後再寫了。

還好剛才沒被任何人看見內容，老實說，我自從上了高中才開始固定每天寫。

這是我的一個秘密，我正在進行一個挑戰叫做：「每天寫下一句，關於你的小事。」

這個「你」，就是剛剛的邱承諺。

高中會跟邱承諺同班是我意料之外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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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國小曾經同班過一年，然後我就搬家了。他大概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吧。

當時那個小鬼流著鼻涕來跟我借橡皮擦，我看著他那隻髒兮兮的手，可能還沾著鼻涕，實在不想把我的日本橡皮擦借給他。

後來想想，反正已經用剩不到一半，要是借給他乾脆拿不回來就算了，我還可以買新的。

那個橡皮擦，後來真的沒還我，某一天，我親眼看見他把橡皮擦的衣服全拆了，還用自動鉛筆的筆芯把它戳成千瘡百孔，像刺蝟似的，另一個同學在旁邊笑到翻過去。

真的超級過分！

但是我超喜歡打開新的橡皮擦用，就沒跟他計較了。

反正橡皮擦這種東西本來就會自己消失在異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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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那個小鬼頭，現在成了情人節會有女生送巧克力的攝影社社長，真是戲劇性的變化。

說實在，他這一型，一點肌肉都沒有，真的不是我的菜。我也搞不懂其他女孩喜歡他哪一點。

但我必須誠實地說，我從高一開始，就經常會不自覺地在人群中撞上他的眼神，而他的聲音更是往往會讓我神經瞬間緊繃起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定是他長得太大隻了，聲音又比其他人還低沉，令人感到焦躁，對，焦躁！

絕對不是像張麗穎說的那樣……

才不是喜歡呢！

但……我也不確定……如果是的話？

為了平復這股焦躁的情緒，我只好開始進行「每天寫一句」挑戰，我想，這可以幫助我釐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話說回來，今天要寫什麼呢？

「今天，你的手指碰到了這個手帳本。」嗯，大概這樣吧？

正當我專注地思考這些事情，突然間，我聽到台上的老師喊著我的名字。

老師的聲音帶著隱隱的怒意，手中的粉筆用力戳著黑板：「林語婕！妳的魂飄到哪去了？沒聽到我在叫妳嗎，下一段文章妳來唸！」

完蛋了，剛剛上課上到哪裡，我完全沒注意！

正當我慌張地來回翻動英文讀本，班上的同學已經開始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老師冷冷地說：「找不到是不是，那就去後面給我罰站！」

我咬緊牙關，忍住眼眶中的淚，向教室後面走去罰站。老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誰可以代替林語婕唸讀本？」

人群中，一隻手舉起來，那個熟悉的低沉聲音響起：「老師，我幫她唸吧。」

我的心臟猛然一緊，接著看到邱承諺站起來，翻了翻書本，卻不像在閱讀。

然後，他拿出自己的筆記本，用著既標準又漂亮的發音，流𣈱地讀出一段英文，語氣低沉又輕緩——

The bird flew away.

The fox stayed.

He waited by the old tree,

through seasons, just in case.

One day, she came back.

Perhaps she had forgotten.

He never could.

他的語調柔得像一陣微風，吹在我的心上。

那聲音讓我的心無法控制地狂跳，連呼吸也停滯了。

但他到底唸了什麼，什麼狐狸、什麼鳥？那是一首英文詩還是寓言故事？

我根本不明白，只是心尖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受，連手指都止不住輕顫。

然而他唸完，老師卻大發雷霆：「邱承諺！你到底在唸什麼鬼東西？我們的讀本裡哪有這些內容？」

邱承諺則是一臉無所謂，聳聳肩說：「唸錯了，不好意思。那老師，我也去後面罰站吧。」

他笑著走向我，站到我的身邊，轉身時悄悄用手背輕觸了一下我的手，聲音低得只有我能聽見：「中午的時候故意鬧妳⋯⋯對不起。」

啊啊，天哪，我要瘋了，這是什麼發展？

所以說，今天的一句，到底要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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