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拎著一籃食物與一壺淡水,沿著岩壁邊緣走向山洞。月色已濃,海風輕拍岩石,天與海的界線像被細緞縫合,靜靜連成一片。
她在洞口附近停下,先四下張望,確認四周沒有任何動靜。只有遠處傳來幾聲海鷗的鳴叫。
確定一切安靜無虞後,她才悄聲繞入洞內。
她的腳步在岩石上落得極輕,像是在守住這片海與夜的靜默。
當她再次看見那名人魚時,心頭微微一鬆——
他的氣色,比早上明顯好了許多。
原本慘白的唇與臉頰,已經泛起些許紅潤。呼吸依然微弱,但不再急促。那對銀紫色的瞳孔半睜著,在月光下閃著奇異的光澤——像海面反射著星辰,也像她從未見過的金屬鏡片。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9V2nUrW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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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她低聲吐氣,像終於獲得某種恩典般的安靜。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m8IVy5lt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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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一次,有餘裕好好端詳這個來自深海的存在。
他有著極其精緻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窩,微啟的唇像是不經意吐出的細語。他的黑髮濕濕地貼在額前,但髮絲尾端微微捲起,彷彿受過潮水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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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張人類男子也無法擁有的臉,既優雅又異質,彷彿他不屬於這個時代。
露蕾雅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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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想過人魚會是怎樣的模樣——神秘的?兇猛的?溫柔的?但她沒料到,會是這麼……好看。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3NNUF94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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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凡俗的好看,而是如同靜夜海流中閃爍的光,一眼便足以讓人記得很久。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bozNs1fhM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AcmMUcOpf
她注意到,早上帶來的麵包與蘋果一點也沒有被動過。
她緩緩蹲下身,聲音柔得像風。
「你還好嗎?肚子不餓嗎?」
他沒有作聲,只是輕輕皺起眉,似乎仍在忍受某種鈍痛。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RiSBQHpXI
但他的目光沒有閃躲——反而專注地望向她,那雙銀紫色的眼中浮著一種謹慎的靜默,像在細細聆聽她每一個詞句,努力咀嚼其中的意圖。
露蕾雅從籃子裡拿出一塊麵包,撕下一小角,湊到他嘴邊。
「可以吃這個嗎?可以的話,你點點頭。」
那對異色的眼眸望了她幾秒,然後,他緩緩點了點頭。
她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繼續一口一口地餵他吃。那動作熟練而細膩,像是在餵一隻受傷的海鳥,又像在哄一個受驚的小孩。
「你不用擔心,」她輕聲說,「這裡目前他們應該還不敢來。」
她頓了頓,視線柔和卻堅定。
「我會照顧你……直到你可以回去大海。」
那人魚怔了一下,像是沒預料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眼底閃過一抹驚訝,卻很快被他自己壓下去。表情收回得乾脆,僅留下一種難以解讀的神情,仿佛他的腦中正努力翻譯她剛才說的句子。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9kPA02LJ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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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最後一小塊麵包後,人魚的呼吸似乎穩定了些,臉色也漸漸有了血色。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D2mcmfxOr
露蕾雅輕聲道:「體力有稍微恢復一點了吧?」
她從食物籃中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顆白色的藥丸,攤開掌心,向他展示。
「這個是止痛藥,吃下去你就不會這麼痛了。」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AAQ6QSwcp
語氣平靜而溫柔,像是給幼鳥餵水時的語調。
人魚的眼神忽然收緊,身體下意識地向後微微退了一寸。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K0Mq81Mfg
那是種本能的遲疑,一種對人類的本質不信任,像在他身體裡早已烙下。
露蕾雅沒有逼近,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語調柔軟:
「這是我哥哥給我的。他是醫生,在教會的義診室幫忙……但我不知道這種藥對你們……對人魚,會不會有用。」
她將藥丸輕輕放在乾布上,再擺在一旁的蘋果旁邊。
「你不用勉強。就放在這裡——如果你需要,就自己拿。」
她沒有再說服,只是把那顆藥與食物並列,好像藥不是要他馬上吃,而是一種權利的交還。
人魚沒說話,眼神還在藥與她之間轉動。
她低下頭,動作輕緩地收起急救箱,一邊問道:「請問你還需要什麼嗎?會冷嗎?需要水嗎?」
他搖了搖頭,動作很小,但月光將他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他俊秀的臉龐在銀光中浮現一層難以言喻的柔光——像是雕刻得太過細膩的藝術品,卻帶著一抹疲憊與孤寂。
那一瞬間,露蕾雅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
她努力鎮定情緒,輕聲說:「對了,我叫做露蕾雅。你呢?」
人魚抬眼看著她,卻沒有回應,只是沉默地凝視。那目光中,有警覺,也有不解。像是在思索她問話背後的意圖,又像是在掂量「告訴她」這件事的代價。
她見狀,只是笑了笑,聲音更加溫柔,彷彿早已習慣這樣的距離:
「沒關係,不用勉強你自己。」
她的語氣很輕,卻帶著一種穿透防備的溫度。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對她沉默。她曾照顧過許多來自殘影街的孩子——那些孩子剛來時,也總是沉默、懷疑、甚至拒絕碰觸人類語言。但她知道,只要時間與耐心夠,總會有一天,他們會開口。
「恩,那我先去照顧孩子了,還有很多人等著我幫忙。」
她站起身,將毯子稍微往他身上蓋了一點,留下一盞小小的油燈。
「你先休息一下,晚一點我再來找你。」
說完,她背起籃子,腳步無聲地踏出山洞,像是一道無痕的海風,輕輕地來,也輕輕地離開。
只剩那位美得不似人間的人魚,靜靜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在深夜與月光之中,第一次感受到——某種柔軟的東西,正在胸口悄悄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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