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想 - 12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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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聲音….水聲嗎?我是忘記關水龍頭了嗎，對了，得趕快叫有德把水龍頭關緊才行…

手腳好沉…好像有什麼東西綁著，我動不了…

「媽媽。」

「有德嗎，你趕快去把水龍頭關掉，然後再把作業寫一寫，等等準備吃飯了。」

繡惠四處張望，沒有看見有德的身影。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腳踏的地方之下是無盡的深淵。

繡惠有點害怕，雙手抱胸，緩緩的一邊向前走，一邊呼喊有德的名子。

但是沒有人回應。

空蕩蕩的摸不著邊際的空間，這裡只有繡惠一個人。

水滴聲開始變得越發急促。「媽媽，我關不了水龍頭阿。你知道為什麼嗎？」

繡惠察覺聲音是來自她的身後，猛的一回頭。「因為都是你害的阿。」

抬頭一看，有一根白銀色的細線吊著有德，有德懸浮在半空中，那發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繡惠。

「嗚阿阿阿！」

一陣強烈的光線刺著雙眼，環顧四週，白色簾子把周圍圍了起來。

繡惠想起來了，自己是在醫院裡頭，前不久自己中昏倒了，所以被送來這裡。

之後經過檢查，醫生說是絕症，不久之後就會安排院回家了，讓她回家中度過最後一段時間。

打開窗簾，陽光透過玻璃灑落在病床上，一道道光束之中有一些灰塵參雜其中。

窗外的翠綠大樹，花兒七色綻放，鳥兒在樹枝休憩，這些人間美景在不久之後都將再也與她無緣。

她，就要離開人世了。

「姐姐，你醒啦。」

在病床一旁的是自己的妹妹秀珠，這段時間之內，她一直在陪在繡惠身旁。

「姐姐阿，你家的小ㄚ頭怎麼沒來看你呢，你都病得這麼嚴重了。」

繡惠低頭不語，她知道她的兒子不會來探望她的，兩人之間的關係不是特別的好。

從那一天有德過世之後，她跟兒子之間就開始有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夢裡的有德，是來找我索命的。

是我害的，如果當初我不要這樣逼迫她，有德也不至於…

可是，繡惠再如何後悔，有德也不會回來。

而且她也沒有學到任何教訓，還是在用同樣的方式對待有功。

不管是靠金錢關係弄有功出國留學，或是安排大公司女兒的向親對象，她還是同樣的在用一樣的方式掌控有功。

她也想過停手，可是總有一股無形的力驅使她這樣做，一遍又一遍，做了後悔，後悔過後又重做。

這是個詛咒，沒有辦法脫離的詛咒。

泥淖一旦陷入，無論人費盡多大的氣力，都永遠不可能掙脫。

如今時日不多的繡惠，剩下的時間只只能等待死神來收割她的靈魂。

「如果到了黃河彼岸，我要去找有德道歉，我對不起她…」

「姐姐…有德的事很遺憾我幫不上忙，可是有功的事我可以幫，不如這樣吧，我把他找回來，至少他最後要陪在你身邊吧。」

「不用了，有功那孩子很恨我的，我不知道該拿甚麼臉去見他。」

說完，空間陷如沉寂。

「姐姐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有功說的嗎?」

有當然有，而且好多。

想跟他對不起，想抱抱他，稱讚他，想跟他一起吃頓飯，想回到一家四口一起出遊的那個時光。

可是一切都被自己毀了，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碎裂成四散的玻璃碎片，想要伸手撿起來，卻又被扎的滿手是血。

真是可笑，到最後，自己竟然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個人，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害怕貧窮？還是因為那虛無飄渺的虛榮心？又或是渴求那一丁點的認同？

是什麼都無所謂了，反正也沒多少時間了。

「姐姐。」

繡惠被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

「有什麼話就一定要親口說出來，不要等真的沒辦法了之後又後悔。」

「但是一切早就來不及了…這都是我害的。」

「我知道姐姐很自責，也知道姐姐妳一直很掙扎，可是如果不說出來，以後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阿。」

這一番話使得繡惠睜大眼睛，眼淚開始像瀑布一班宣洩而下，手背上滿是低落下的淚滴。

握緊的雙全，死死掐住被單，凹陷處形成一條條皺褶，雨滴低落其中，在凹陷處形成如溪流峽谷般的景觀。

「可是…我害怕被那孩子拒絕，我還是做不到…」

秀珠看著此番情景，嘆了口氣。

她知道依姐姐現在的身體情況，因該沒有辦法到處走，更何況去見有功一面。

所以她心生一計。

「姐姐，你把想對有功說的，都說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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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也就是秀珠打開古老的錄音機，播放裡面的內容。

聲音聽起來有些雜訊，音質混雜，很明顯並不是現代的產物。

「有功…我知道這麼說很自私，不過….」

「媽媽我永遠愛你，對不起。」

「以上，就是你媽媽要我帶給你的話。」

有功接過阿姨遞過來的錄音機，重複播放內容。

那一聲聲「愛你」迴繞在有功的腦中，久久不散去。

重播了數十次之後，有功他…

還是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他對自己感到失望，沒有辦法對至親最後的遺言產生任何一丁點憐憫之感，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有功的確不喜歡媽媽，可是他也認為沒有媽媽，自己也不會有現在的生活條件。

不可否認的是，現在自己能有比較富裕的生活，媽媽功不可沒。

可是代價大過巨大，自己的愛情、人生的方向都被死死掌握，不如說，自己就是媽媽的囊中物，這樣的生活讓有功備感不適。

所以，他對於媽媽抱有很兩面的想法。

姐姐的離世，與女友的分別，以及到現在經歷的種種，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種矛盾感困擾著有功。

本來正想把錄音機還給阿姨，沒想到阿姨已經消失不見了，四處張望都沒能再找到阿姨，他也只能默默收下這個錄音機。

阿姨也消失的太快了吧！音速索尼克嗎。

等到告別式結束之後，有功也找不到機會把錄音機還給阿姨，只能把它帶回家了。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要去接小孩。

把小孩載上車後，有功還在想著剛剛的事。

自己是恨呢還是感慨呢？好像兩者都不是。

那這種揪心的感覺又是甚麼呢？

一回到家，有功把鞋放好，往房間走去，想要把錄音機給收好。

「晚飯你沒買嗎？」

「什麼，你不是沒有要吃嗎？」

「臨時取消了，那你去買給我吃。」

面對這無理取鬧的老婆，有功深深嘆一口氣。

走下樓沿著接隨邊挑了一家牛肉麵，買了一個套餐之後，便準備返家。

既然沒有辦法，那就只能能去做了，往前走，希望時間最後會把這一切沖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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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生前最後的告白，是否有真正的傳遞給有功？詛咒是否也會在有功身上延續？

對他來說，母親帶給他的痛苦時在太多太多，要遠多於給他的幫助。

有功因為姐姐的離世，所以一直與母親之間有一股鴻溝，兩人之間都有所察覺，可是誰都沒有戳破。

直到人生最後，母親想要坦白自己對於有功的悔意，然而一切似乎為時已晚。

果然，每當挖起一個悔想之後，自己離海面就更近一些。

這次，他能夠聽到一些來自海面上的聲音，那是兩個女生的聲音，無比熟悉但有功想不起那是屬於誰的聲音。

但他知道，那兩個人對自己非常重要。

她們正在海之上不遠處呼喊，有功拚了命的想要聽清楚內容，可惜全被水給阻擋。

海浪拍打在海邊的聲音也隱隱約約的傳遞到有功的耳中，他也更加確信自己離岸邊真的不遠了。

同時他也發現，自己雖然長期身處在所謂的「海」中，但自己完全沒有被水嗆到。

自己莫非習得了水下功夫！？

想當然不可能，有功開始挖尋著下一段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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