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中，看見整個世界 - 用指尖看見妳

他漸漸不再迴避觸碰，也開始主動練習那些中文詞彙，儘管依舊不流暢，但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在他靈魂深處艱難鑿出的出口，通往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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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她遞給他幾張詞卡，他的手指不經意地觸碰到她的指尖。那一瞬，他微微一顫，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迅速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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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秒，他的聲音低得像風：「我可以……摸妳的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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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微怔，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請求。她望著他，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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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墨抬起手，動作小心而克制。指尖先是落在她的額頭，然後緩緩滑過眉骨、鼻樑、臉頰，最後停在唇角與下巴。每一次觸碰，都像是他在一張無形的紙上描繪一幅畫——用手指而非畫筆，用心而非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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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臉……有笑容的感覺。」他低聲說，語氣裡藏著一種幾近虔誠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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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的眼眶忽然一熱，卻努力讓笑容不至崩潰：「你已經用手指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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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不只是盲了，而是在用心重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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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靜水流深中緩慢推進，卻也在不知不覺間改變著彼此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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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平靜的日子終究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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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湛墨正坐在畫室的一角練習中文發音，他的聲音還帶著些微的顫抖，卻一字一句念得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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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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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怔住，微微抬頭望向他，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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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沒來得及回應，她的手機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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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出畫室接電話。短短幾分鐘，她的臉色便變了——眼神黯淡，嘴唇輕顫，整個人像是瞬間失去了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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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台灣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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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父親病危，情況緊急，醫院希望她儘速返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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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掛掉電話後，強忍著情緒走回畫室。湛墨察覺她異樣，轉過頭來，低聲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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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搖頭，低聲道：「我……可能要回台灣一趟。我爸爸病了，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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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墨微怔，沉默片刻才說：「那你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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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點點頭，眼眶泛紅：「我會回來的……你也要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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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立刻回答。沉默像一道無形的牆，橫在他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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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他接到來自法國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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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通他等待已久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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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告知：他的視神經修復手術計劃已排入時間，將於兩週後進行——這是他重獲光明的唯一機會，也是最艱難的一場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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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墨低頭沉思許久，終於輕輕握緊手機，像是下定某種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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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回來時，他正收拾行李。兩人互望了一眼，什麼都沒說，卻都明白——他們，都即將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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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奔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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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送別那日，外頭飄著濛濛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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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替湛墨圍好圍巾，動作一如既往地輕柔。她看著他近乎空茫的雙眼，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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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墨伸出手，最後一次輕輕觸碰她的臉龐。那輪廓早已深刻在他指尖與靈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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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看見了，我會來找你。」他低聲說，聲音溫熱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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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淚終於滑落，卻努力笑著點頭：「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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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什麼承諾都顯得多餘。因為他們知道，彼此早已刻進對方的生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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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起飛的那一瞬，他閉上眼，再一次描繪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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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他不再恐懼，因為她的模樣，早已是他用心記下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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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離別的窗前，抬頭望著天際，心裡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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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一定要平安，把我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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