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瞳 - 六、青梅竹馬

就在魔城通道外的風聲漸止，地面碎石還未完全平息時——

一道輕快的腳步聲從黑霧中穿透而來，伴隨著少年爽朗的大喊：

「許冬月——！」

一道身影從半空翻落，動作俐落得彷彿早已習慣在魔界穿梭。他落地時微微踉蹌了一下，但隨即就挺直身子，嘴角勾出一抹熟悉的笑。

「妳終於來啦，我還以為得多等幾天呢！」

塵霧散開，許冬月紅眸微動，盯著那道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

——江辰宇。

少年一頭淺棕亂髮，眉眼陽光，神色自在，穿著與魔界氣息格格不入的淺灰長袍，胸口卻繫著一塊紅黑雙紋的骨石徽印，那是魔界中等貴族家族的象徵。

「你……怎麼會在這裡？」許冬月語氣難得一凝。

江辰宇聳聳肩，彷彿沒把她的懷疑放在心上，笑嘻嘻地說：

「我本來就在這裡啊，這裡是我家欸。」

「……你是魔界人？」佳莫在一旁挑眉。

江辰宇向她舉了個招牌笑：「嚴格說，是半個啦～但我家混得不錯，來去自如，這回聽說有人闖進來，還把血陣炸了，我一猜就知道是妳！」

說著，他上前一步，理所當然地站到許冬月身旁，語氣自然又親暱：

「小冬月這種風格，除了我誰懂？」

許冬月微微側頭，語氣冷淡：「你跟蹤我？」

「哪有，是守望多年、終於等到命定重逢好嗎？」江辰宇笑得張揚，「咱們從五歲一起打過架、練過靈，妳忘了？妳扔我下井那次，我還是笑著爬上來的欸。」

他說得太自然，像是從沒離開過她的世界。

許冬月沒說話，只是冷冷看他一眼，然後抬腳繼續走。

江辰宇立刻跟上，一臉輕鬆：「別這樣啊，妳都進魔界了，難得老朋友來接機——不給個笑臉？」

她腳步不停，只冷冷回一句：「滾一邊去。」

「哎呀好兇～」江辰宇笑嘻嘻地退到一旁，卻絲毫不見生氣，反而眼裡興味更深。

佳莫小聲湊過來，低語：「這是你青梅？感覺很不像修仙界標準配耶？」

江辰宇毫不在意地笑：「因為我從來不屬於修仙界啊，我屬於她的童年。」

許冬月這樣的人，攤上他也是束手無策--厚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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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穿越岩紋交錯的石徑，空氣中瀰漫著魔界特有的硫石氣味。正當氣氛一度沉默，江辰宇忽然轉過身，笑容一如既往明亮：

「走啦，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佳莫挑眉：「去哪？」

「一個……只有我知道的安全地點，」他神秘地眨了下眼，語氣中透著幾分得意，「保證又靜又隱密，不會有那種鷹頭獅身蛇尾的怪東西追來。」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種地方？」許冬月一如既往冷淡。

江辰宇攤開雙手，一臉無辜：「我都說了嘛～我從小就在這鬼地方長大，山溝溝哪個洞能躲、哪顆石頭底下能烤肉，我比那些魔獸還熟。」

佳莫卻哼了一聲：「你是魔界人，還說什麼‘鬼地方’？」

江辰宇咧嘴笑了：「我雖然是魔界人，但我也有一半是人族的好不好？偶爾抱怨一下家鄉，不行喔？」

「……」

許冬月沒再回話，倒是腳步微頓，像在思索什麼。

江辰宇見她不拒絕，當即邁開步伐，像個熟門熟路的導遊：「快點走啦，再晚一點那個出口會被毒藤封住，要繞半天。你們這些來修煉的，不想浪費靈力吧？」

「出口？」佳莫眼神一凝，「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裡？」

江辰宇轉頭對她笑得燦爛：「妳放心，不會賣妳。那地方我小時候常帶冬月去，她只是不記得了。」

他那語氣，像是在說一件尋常的舊事，卻讓許冬月的腳步再次停了下來，紅眸微眯。

——她，真的去過？

江辰宇沒有回頭，只是像記得每一塊石階的紋路般，邁步前行。身影輕鬆，步伐堅定，像走進記憶中的風景。

「跟上吧。」許冬月最終開口。

佳莫咂了咂嘴：「這傢伙雖然神神叨叨，但路倒是熟得不行。」

三人一前一後，在薄霧籠罩中穿梭進古老枯樹與岩縫間，往某個未知之地前行。

而許冬月的紅瞳，微微沉了下來——那個她「不記得的地方」，又會是什麼？

許冬月站在那棟華麗而古老的宅邸前，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她不知為何腳步變得沉重，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拖住她。眼前這座宅邸氣派華麗，卻又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白石階梯因歲月微微斑駁，牆面爬滿淡綠藤蔓，花園裡的銀鈴草隨風微晃，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清甜的香味——每一樣都像曾出現在她生命的某個片段裡。

她開始在庭院裡慢慢走動，靜靜地看著那些雕花的欄杆、錯落有致的花圃、石板路上被踩出的痕跡。她的指尖劃過一根磨損的欄柱，那裡有一條不自然的刻痕——像是被誰用小刀劃過，簡單的幾筆，卻彷彿是兒時的涂鴉。

「……這裡……我以前……真的沒來過嗎？」她喃喃自語，眉頭微蹙。

她繞過主樓側廊，走進後花園，一株株茂密的紫葉藤搖曳生姿。風輕輕地撫過她的臉頰，帶著一絲說不上來的溫度。她駐足在噴泉前，盯著水面中的倒影發呆，那一刻，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

一個小女孩穿著淺色長袍，腳邊圍繞著幾隻精靈，她笑著追著一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孩，在噴泉邊跑圈，笑聲如銀鈴一般清脆。

許冬月心頭一震，眼神突然變得警惕，她猛然抬頭看向四周，卻只有樹影搖晃，空無一人。

「那是……我的記憶？」她喃喃低語。

她又走回長廊，視線落在那扇半掩的木門上。門框邊緣有一道缺口，像是被狠狠撞過。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推開那扇門，一股乾淨的木頭香氣撲鼻而來，室內擺設雅緻，竟無一絲塵埃。她的腳步越發輕慢，像是怕驚動了沉睡多年的幽魂。

她望著牆上的畫像——一幅幅描繪著童年的場景，有小女孩、有秋千、有笑鬧。她盯著其中一幅許久，畫中的女孩有一雙熟悉的眼睛……與她此刻的自己，竟幾乎一模一樣。

她心中湧上一陣難以言喻的刺痛，卻也壓不下那一絲絲的不安與疑惑。

這座宅邸……她不該熟悉。可為什麼，一切都像是曾經擁有過？

「你還好嗎？」江辰宇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陽光灑在他笑容明亮的臉上，與這屋內沉沉的氣氛格格不入。

許冬月回過頭來，眼神複雜。「……我看這裡有些眼熟。」

江辰宇一愣，笑容略微凝滯，卻還是笑著說：「是嗎，說不定我們真的是命中注定呢。」

許冬月低頭輕笑，卻沒有回話。她知道，他在轉移話題。她的直覺告訴她——她與這裡的羈絆，遠比表面來得深得多。

陽光從雕花窗格斜照入室，帶著午後特有的溫暖氣息。江辰宇輕輕推開廚房旁的小門，走進去又走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只暗紅木盒。

「這還熱著，剛蒸好。」他笑著在她身旁坐下，把盒子放到石桌上。

木盒一打開，一陣清香立刻溢出。裡頭是一塊切得四方方正正的糕點，色澤淡金，光滑透亮，像在陽光下泛著細緻柔光。表層鋪著一層薄薄的蜂蜜釉，晶瑩微黏，灑著數瓣金黃色的桂花。糕體內層鬆軟綿密，一刀切下還會微微回彈，露出中心泛著琥珀色光澤的蜜釀芯。

香氣輕柔地竄入鼻腔，先是桂花的清甜，再來是蜂蜜的潤香，混著糕體本身淡淡米香，甜而不膩，像某段被時間封存的記憶。

冬月一怔，指尖剛碰到糕點邊緣就停了下來。她望著那塊糕，有那麼一瞬，像被什麼攫住。

「這是……蜂蜜桂花釀糕？」她聲音很輕，幾不可聞，「好像……吃過。」

江辰宇側頭看著她，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他沒回應，只笑了一下：「這邊的廚娘手藝還不錯。妳試試。」

冬月輕咬一口，糕體即刻在舌尖化開，桂花香如夜風徐徐，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她的眼神有些迷離，像是在回想什麼。

「魔界……好像也沒人說得那麼令人畏懼。」她忽然說，聲音淡淡的，「我原本以為會一直充滿殺戮和詭氣，但實際走了一段，反倒覺得……有些地方，甚至比人界還平靜。」

她的話讓空氣靜了一下。江辰宇轉開目光，望向遠處庭院的老桂花樹，語氣輕緩：「妳確實和別人看法不太一樣。」

「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太相信什麼傳說。」冬月淡笑，目光落在糕點剩下的角落，「就像這種甜點……大家都說是魔界口味我肯定不敢吃，但這味道，卻讓我覺得——有點安心。」

江辰宇微微一頓，唇角牽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的手指輕敲盒蓋邊緣，目光柔和，卻刻意忽略她剛才的話題。

「這裡很安全，至少現在是。」

他沒有接著問她記不記得什麼，也沒有說出：這塊糕，是她兒時最愛，這座宅邸，她曾在這裡歡笑奔跑。那些話，他埋進了笑容裡，沒讓她發現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voMzEU9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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