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了藍眼王子 - 第九章

有一次吃完飯，方清如收盤子時隨口問白行之：「你媽媽教得很嚴嗎？」

白行之正低頭把湯匙放回餐盤，聽到這句，動作停了一下，過了幾秒才開口。

「媽媽過世前教過一些。」

他說得很平靜，但那份過於平靜的語氣，卻像蓋住了什麼太濃的情緒。

方清如一怔，沒有追問，只是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髮。

「這裡不是學校，也不是軍營。」

她輕聲說：「你只需要做小孩，知道嗎？」

白行之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有那麼一點不太確定，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是一種「我會記住，但我暫時還做不到」的點頭。

他仍舊習慣坐直，習慣觀察氣氛，習慣先讓別人吃飽、才放心動筷。

那天晚上，吃完飯後，他又默默幫忙洗了碗。

洗到一半時，方清如看見了，趕緊走進廚房。

「哎，今天不是你洗，清然的值日。」

白行之搖頭，「我洗得比較快。」

她無奈笑了笑，讓他繼續。

他洗完碗、擦乾手後，沒有聲音地在陽台待了一會。

又悄悄把家裡的垃圾一袋一袋打包、分類、系好，連門口鞋櫃旁的紙箱也一起整理了。

方清如發現的時候，垃圾已經被搬到門口。

袋口整整齊齊打著雙結，連資源回收袋都依照顏色分類好。

她走到玄關，看著那個瘦瘦的背影站在鞋櫃前把最後一只垃圾袋安置妥當。

「謝謝你，行之。」

白行之回頭，抿了抿嘴角，點點頭，「不用客氣。」

她知道他不是在客套，而是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回報」方式。

當別人給他一頓飯、一張椅子、一句話，他就想把能做的全做完，才能安心地留下來。

就好像「好好做事」是他保留在這個家裡的一張通行證。

那晚他離開前，方清如拿了件乾淨外套給白行之披上。

「天氣轉涼了，這件你先穿著。」

白行之：「我會洗乾淨再還給您。」

方清如：「不用，你喜歡就留著。」

方清如語氣輕輕的，像故意讓這孩子知道「他值得擁有」。

白行之看著她，眼裡有一點說不上來的情緒，像霧，又像水光。

他低頭摸了摸外套的袖口，小聲說：「……謝謝。」

那一聲「謝謝」跟他剛來的時候不一樣了。

不是禮貌，而是接納。

不是膽怯，而是有了一點點的「想留下來」的味道。

那天下午，天氣悶熱得像被關在蒸籠裡的饅頭，黏糊糊地裹著人，連牆壁都像會出汗。

夏清然寫完作業後，整個人像曬蔫的海帶一樣癱在沙發上。

手裡握著他那台還沒完全開發成功的機器狗，無聊到對著它下達無意義指令。

夏清然：「跳舞！左轉！來個後空翻——」

「哎哎哎別把我背包撞翻了！」

機器狗啪嗒一聲撞上書桌腳，屁股燈閃爍兩下就罷工了。

白行之坐在一旁，低頭拆開機器狗的後蓋，幫它重裝定位感應器。

一邊動手，一邊用那種「你到底在幹嘛」的表情看著夏清然，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揚。

白行之：「你有考慮過這台機器的尊嚴嗎？」

夏清然：「尊嚴？它剛剛撞到我背包，它要先道歉！」

「它已經罷工了，沒辦法開口。」

白行之：「那它要罷工前錄語音。」

白行之無奈地搖頭，但眼神裡是一種柔和的、難以察覺的愉悅。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午後時光，習慣了夏清然聲音在屋子裡跳來跳去的感覺。

像陽光撞進玻璃杯裡，亮晶晶的，會晃動，會反射，會照進心裡某個陰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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