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了藍眼王子【已完結】 - 第四十九章

那天下午，白行之沒去上課。

琴房的窗外陰雲壓得很低，像一塊巨大的石頭懸在天際，也懸在他胸口，讓他整個人透不過氣。

琴蓋半掀，他坐在琴前，雙手懸在黑白鍵上方，卻沒有落下。

指尖一動不動，像被什麼釘在原地。

空氣裡，除了牆角掛鐘規律的滴答聲，就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在耳邊盤旋。

腦海裡，那句話一遍一遍地浮現。

我喜歡你。

極短，極輕，卻像一道閃電，劈開他心裡所有塵封的角落，讓他連眼皮都不敢眨。

他問自己，為什麼昨晚沒有立刻回應？

他其實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在那個人總是比自己早一步幫他收拾東西的時候；

在感冒發燒時，那個人煮蜂蜜水時皺著眉唸叨的時候；

在那雙總是靜不下來卻一遇到他就變得溫柔的眼睛裡，他早就看見了。

可他不敢。

他怕一開口，就把這段關係推到「不能回頭」的地方。

因為白行之太清楚自己，他不是那種會用語言表達愛意的人。

他擅長的是沉默。

是在人群退開後默默幫對方補位；

是替對方撿起那些不被注意的細碎心事。

可昨晚，夏清然卻把那份感情整顆遞給了他。

沒有任何保護，沒有退路。

那一刻，他卻接不住。

他像是被驟然襲來的閃光刺得睜不開眼，來不及伸手，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份真心在空氣裡墜落。

更讓他難受的，是那句補回去的「我開玩笑的」。

他清楚，那不是開玩笑的人該有的表情。

那是怕自己被討厭，怕被推開，才急忙說出的收回方式。

一種帶著自我毀滅意味的撤退。

他忽然意識到，昨晚的沉默，不只是錯過回應。

那是他讓對方在最脆弱的時刻，孤零零地站在懸崖邊。

他幾乎可以想像——

浴室裡，夏清然靠著牆，一邊沖水一邊問自己是不是錯了；

早餐時，他站在桌邊，想了好久要不要留下那張道歉的便條紙；

整天他都在逃，在躲，在用不回訊息來換自己最後一點尊嚴。

白行之抬手，輕輕落下一個和弦，聲音低沉而顫抖：「……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

那聲音像是怕驚動什麼，又像是在向空無一人的房間告解。

他的指尖在琴鍵上來回摸索，像是在找昨晚沒能給出的答案。

直到他抬起頭，眼神忽然清晰得可怕，「不會再讓你誤會了。」

傍晚，天終於放晴。

連日的陰雨像是終於被誰從城市的肩膀上卸了下來。

空氣裡帶著雨後的涼意與淡淡的泥土甜香。

夕陽遲緩卻堅定地探出頭，把整條街道染上一層金色的薄紗。

白行之走回家的腳步，比平時慢了一點。

不是猶豫，而是他需要時間，讓那句話在心裡發酵成可以擋風擋雨的形狀。

站在家門口，他深吸一口氣，手握在門把上許久。

直到光線斜斜落在腳邊，他才轉動門把。

落日從玄關窄長的窗格滲進來，碎在灰白的瓷磚上。

他沒有開燈，靜靜站在那片溫光裡，聽見從廚房傳來細微卻熟悉的聲音——

鍋鏟與鍋壁相碰，發出輕脆的節奏。

那聲音很乾淨，很努力地保持「像往常一樣」。

白行之輕輕將門帶上，鞋都沒換，包也沒放，就順著那聲音走向廚房。

夏清然的背影映入眼簾。

寬鬆的淺灰T恤領口微鬆，布料在肩頭輕輕垂落，露出細瘦的鎖骨線條。

他的腰很窄，站在蒸氣中顯得更削瘦。

窗戶開著一條縫，傍晚的光從那縫隙裡溜進來，把他的身影鎖在一層金色的邊框裡，像是某幅舊油畫裡溫柔的一筆。

白行之的目光慢慢下移——

他的髮絲被水汽沾濕，幾縷貼在額角，略顯凌亂；

他的右手握著鍋鏟，不明顯地在抖；

他用手背去蹭額上的汗，手背的皮膚泛著紅，是一道剛切菜時不小心劃到的小傷。

白行之忽然覺得，那道小傷比任何東西都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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