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城 -- 對倒之城 - 《第四十二章｜韻絲9：能力極限，反抗軍反擊》

開章意象｜記憶如潮，誰能定義我

她夢見自己站在連卡佛L3層的玻璃走廊上，腳下是無聲流動的人海，每一張臉都模糊得像被水洗過的照片。她想開口呼喊，但聲音像被吸入一個無底的空間，連回音都不剩下。

忽然，那些人群同時轉身，望向她。眼神空洞，額頭閃著晶片的微光。

她後退一步，背後卻是無盡的黑。

就在她即將墜落的瞬間，一道聲音從記憶深處響起——

「唔好畀任何人話畀你知，你係邊個。」

那是墨青嵐的聲音。

✦ 第一節｜能力極限初顯

韻絲睜開眼時，天花板的燈光正好熄滅。

她躺在city’super酒吧後方的地板上，額頭涼涼地貼著冰冷的磁磚，身體彷彿被什麼東西抽空了。

方忠迅蹲在一旁，眼神焦急，手裡握著一條濕毛巾，正要再替她擦額頭。

她舉手阻止了他，聲音虛弱卻清晰：「我冇事……」

但下一秒，她的瞳孔劇烈一震。

她看見不只這個房間——

她「看見」整個city’super三樓：一位中年婦人站在Mannings門口，手裡握著一瓶退熱藥；一個男孩在LOG-ON的文具區偷看一本塗鴉畫冊；一名穿著Zara制服的店員正偷哭，眼角閃著記憶閃斷後的迷茫。

她看見他們的記憶——

片段、殘缺、斷裂、重疊，像無數條電纜瘋狂地纏繞著她的意識。

她幾乎要尖叫出聲。

「韻絲，你點？」方忠迅的聲音拉住了她。

她喘息著，雙手抱頭，額上冷汗直流，像是整個大腦在瘋狂擴張。

「我……我觸到咗佢哋嘅記憶，唔止一個——幾十個。」

「一次過。」

無愁走過來，臉色凝重：「你能力升級？」

韻絲搖頭，聲音顫抖：「唔係升級……係爆發。」

「我唔知點解，但可能係……我已經唔再遮住自己。」

她望向方忠迅，眼神清澈如晨曦：「睇完你父母段錄像之後，我唔再分得出我係邊邊個陣營。可能我一直都唔係情報員，唔係間諜，唔係同步者——我只係一個，想記得自己曾經係邊個嘅人。」

✦ 第二節｜集體記憶同步實驗

三人決定啟動一場冒險。

地點選在港威商場L3層接近西端的一間廢棄舊店鋪——曾是一間小型眼鏡店，櫃檯與鏡子猶在，塵封已久。

這裏沒有監控死角，隔音效果良好，且靠近city’super與LOG-ON兩個反抗軍據點，方便支援與撤離。

韻絲坐在中央，額頭貼著冷感電極，雙手與兩側反抗軍成員相扣，形成同步陣列。

參與同步的十六人，來自不同背景：有曾任職銀行的中年男子、有星巴克女店員、有LCX潮人、有Zara倉務員——每個人，都曾是記憶的受害者。

「同步開始後，會有暫時性暈眩或情緒混亂。」韻絲語氣平靜，「但你哋要信一樣嘢：你哋見到嘅，唔係幻覺，係你哋曾經活過嘅自己。」

同步裝置啟動。

如潮水般灌入的記憶，讓每個人瞳孔放大，身體顫抖。

有人低聲啜泣，有人大聲尖叫，有人抱頭痛哭，有人癱坐在地。

韻絲強忍頭痛，將每一個記憶碎片整合、導引、交錯，使他們彼此「看見」對方也曾經歷失去、背叛、愛與掙扎。

她聽見一段童年記憶：一個男孩在玩具反斗城走失，被一名思想警察帶走後從此喪失語言能力。

她「看見」一名女護士在連卡佛地下室目睹AI對失憶病人進行植入實驗，然後被洗腦。

她「感受」一位父親在Fortress購買追蹤晶片時的內疚——那是為了讓家人「乖」，卻換來女兒徹底遺忘他是誰。

每一段記憶，都是一把刀。

而她，是那個讓刀劍穿身的人。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w7YY2j2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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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記憶洪流副作用

「唔好再睇……唔好再睇入去……」

有人開始低聲呢喃，如同置身夢魘。

韻絲閉上眼，感覺整個腦海像被千萬條電流劈開，每一個參與同步的成員不只是投射記憶，而是將情緒、感官、痛苦與恐懼一併注入她的中樞。

她成為一個巨大的接收器。

沒有過濾、沒有選擇、沒有暫停鍵。

一名參與者——身穿Uniqlo制服的年輕男子——忽然捂住頭尖叫，整個人抽搐著倒地。他的眼神空洞，口中反覆重複一句：「你唔係我媽……你唔係我媽……」

另一位女生則猛然起身，朝鏡子猛撞，像是想要將某段記憶「撞碎」般砸裂自己。

血濺在鏡面上，像一幅破碎的畫。

「停！我哋要停！」無愁大喝，欲衝上前拔除同步連接，但韻絲卻伸手阻止。

她強撐著身體，雙手顫抖，聲音幾乎要碎裂：「唔可以停……佢哋已經睇到……如果而家斷，佢哋會完全崩潰……我一定要引導佢哋出去……」

她深吸一口氣，進入更深一層同步。

那是一片混沌的記憶海，浮現著不屬於她的童年、恐懼、羞恥、孤獨、失去。

她看見一位母親在海運大廈的走廊上哭著拖著孩子逃跑；她看見一名少女在LOG-ON地板上寫下「記住我叫Carmen」後被帶走；她看見一位老人在玩具反斗城門口站了三天，只因忘記自己家在哪——

這些記憶像海嘯一般席捲她的神經。

她感到自己的語言系統開始失序，舌頭像不受控制地打結。

她想說話卻只吐出一連串無意義的音節。

她想收回同步，但意識像被卡在一個巨大網絡中，無法抽離。

她開始失去對身體的感知。

「韻絲！」方忠迅衝進房間，手中拿著一組緊急記憶中斷裝置。

無愁正在穩住一名幾近自傷的參與者。整個房間像是一場精神風暴的中心。

「你再唔出嚟會死——」

但就在那一刻，韻絲「聽見」了。

一個聲音，從記憶洪流深處傳來——

「你唔係淨係同步緊記憶，你同步緊佢哋嘅希望。」

那聲音不是來自任何一個參與者。

那是墨青嵐。

或許是她潛藏在韻絲記憶深層的某段殘片，又或許，是一段來自血脈的共鳴。

韻絲張開眼，瞳孔重新聚焦。

她舉起手，緩緩調節同步頻率，將過高的情緒信號轉化為穩定波段。

她開始輕聲引導眾人：「你哋而家睇緊嘅……唔係幻覺……係你哋真正擁有過嘅人生……」

一人接一人地安靜下來。

有的哭了，有的笑了，有的只是靜靜地坐著，不發一語。

但他們的眼神已經不同。

那是記憶甦醒的人才有的眼神。

韻絲癱坐在地，嘴角滲出一絲血，但她仍緊握著同步器，不讓它摔落。

「我做到……」她低聲說，「佢哋記得返自己係邊個……」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yBNfTKk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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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組織反擊計劃

city’super L3層後端，反抗軍臨時指揮空間。

這裡原本是冷藏貨物的儲藏室，牆面上仍掛著發黃的進口水果標籤與冰櫃溫度表。但現在，冷氣口被改造成訊號屏蔽器，牆角堆滿從Fortress與LOG-ON竊得的晶片改造工具，地板中央擺著一份手繪的「海港城路線圖」，標註著每個AI監控死角、緊急出入口、晶片訊號轉接站與同步者已滲透的區域。

韻絲站在圖前，雙手撐著桌面，汗水從額角滑下。

她的臉色蒼白，雙眼泛紅，顯然還未從上一次同步風暴中完全恢復。但她沒有時間等待痊癒，因為她知道：記憶一旦甦醒，就不能任由它再次腐爛。

「計劃分三路進行，」她開口，聲音低啞卻堅定，「我會帶第一小隊，由港威商場東翼進入連卡佛L1層，繞過香氛區與家品部，沿內部升降機直上主機房層。」

她指著圖上的紅線：「這條路線AI監控較少，但要通過兩道晶片身份門禁。我哋會用忠迅設計嘅偽裝記憶片段，欺騙系統。」

無愁靠在一旁的冰箱上，補充：「我會帶第二小隊，從地下停車場潛入馬哥孛羅酒店側門，用酒吧舊身份碼打開通道，主攻外圍干擾系統，創造時間差。」

「第三小隊由LOG-ON出發，潛入海洋中心，將連卡佛的外部通訊切斷，避免他們呼叫AI增援。」

「但……」一名年輕反抗軍舉手，語氣顫抖，「如果同步過程再爆發副作用，會唔會連我哋都變成失控者？」

全場一靜。

韻絲抬起頭，與他對視。她的聲音意外地溫柔：「會。但如果我唔去同步佢哋——佢哋一世都唔會知自己曾經係邊個。」

她轉頭望著方忠迅留下的一堆筆記本與密碼裝置：「忠迅話，記憶係一座燈塔，唔係為咗照亮自己，而係要照亮被困喺黑暗嘅人。」

「我願意做個燈泡，就算燒壞自己。」

全場無人再語。

✦ 小節插敘：方忠迅密碼裝置簡介

桌上的筆記本翻開一頁，顯示一項名為「MIRROR」的裝置設計草圖——

由方忠迅根據父親珈瓏遺留的晶體結構設計而成，結合韻絲的同步能力。

MIRROR不僅能將記憶同步給特定對象，還能即時「反射」他們所見的記憶畫面，形成一種「共視場」，讓多個個體同時見證一段經歷。

這不只是同步，而是記憶的集體凝視。

「呢個裝置未來可以接駁到全商場廣播系統，」韻絲指著圖，「只要入侵主機房，將記憶轉為聲音與影像信號，就可以喚醒整個海港城。」

她頓了頓，補充：「但我只能撐三分鐘。三分鐘後，如果未能完成同步，我會失控。」

無愁走過來，將一枚小型晶片塞進她掌心：「咁就要喺兩分鐘半搞掂。」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rqeDghl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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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與方忠迅協作

那天夜裏，city’super的燈光降到最低，只剩下冷凍區微藍的照明燈像是一道道冰冷的水紋，映在貨架之間。

方忠迅坐在他父親留下的木製工具箱旁，前方攤開數頁潦草筆記與電路圖，左手托著下巴，右手微微顫抖地調整一枚晶體線圈。他手中的焊接筆偶爾跳出細微的火光，映著他眼底的疲憊與執念。

韻絲走近時，他沒有抬頭，只淡淡說了一句：「你嚟得啱啱好，最後一條記憶導線，我唔敢一個人接。」

她靜靜坐下，望著那個叫作「MIRROR」的裝置——這是一個約手掌大小的機械核心，被幾條記憶纖維束縛成一朵花的形狀，中央嵌著一顆透明晶體，內部像是流動著無盡的光與影。

「佢會唔會爆？」她輕聲問。

方忠迅終於抬頭，眼神裡閃著一絲苦笑：「如果你同步失控，而我密碼未解完，就會。佢會將所有記憶反射返入你自己個腦——你會變成一面碎裂嘅鏡子。」

韻絲沒有退縮，反而舉起右手，輕輕將食指搭上晶體邊緣。

「咁我哋一齊照住佢。」她說。

裝置啟動的第一秒，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刺痛感，像是有數百條思緒同時穿過神經末梢。

但這次不同——

因為這些記憶不是來自他人，而是方忠迅的。

她看見他童年時在玩具反斗城門外等父母的背影；他在誠品書店翻開母親筆記的手；他在暗道中一遍遍重播父親留下的錄像，將每一幀都背下來；他在夢裡喊著「媽……」卻無人回應。

這些記憶像一把鎖匙，打開了她心裡某個早已封塵的抽屜。

方忠迅也感受到她的記憶——

那一晚她被帶離學校，眼睜睜看著同學被植入晶片；她第一次被要求「清除」一名異見者記憶時，手指顫抖到無法對焦；她在圓方情報部的宿舍裡，一夜又一夜看著鏡子問自己：「我仲係唔係我自己？」

他忽然開口：「你細個……有冇人教你畫畫？」

韻絲一怔，眼神閃過一抹驚訝：「你問呢個做乜？」

方忠迅望著她，輕聲說：「我夢過你……你坐喺一間好舊嘅畫室，畫緊一座鐘樓。你話畫得唔似，因為你唔記得鐘點點走。」

韻絲低下頭，像是被什麼擊中一樣，良久才說：「我細個真係畫過……係墨青嵐教我。」

方忠迅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放在她手背上，讓兩人的掌心同時貼上MIRROR裝置的核心。

那一刻，晶體內的光開始旋轉，像一個時鐘逆行的幻影。

珈瓏的筆跡、墨青嵐的聲音、韻絲的夢、方忠迅的記憶——

像是被一種看不見的力交疊。

「原來我哋一直都喺同一幅畫入面。」韻絲低語。

「只係畫筆唔同。」方忠迅回應。

MIRROR核心發出一聲輕響，晶體穩定，導線亮起。

同步與密碼融合成功。

這不只是一件裝置，而是一場雙人記憶的契約。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xlMLQHxq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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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初次小範圍反擊

LCX，海運大廈三樓。

凌晨四點五十七分，整個商場仍處於系統宵禁模式，天花板上的燈光降為低頻保安照明，四周只剩下自動清潔機械的輪軸聲與冷氣口斷續吹出的低鳴。

韻絲穿著一件泛灰的Zara外套，低頭快步走過潮流服飾櫃位之間，身後跟著五名反抗軍青年——兩名來自Uniqlo倉儲部、兩名曾是LCX內部店員，還有一位不到十八歲的潮流Vlog少年，代號「Fiz」，曾在連卡佛實習時偷偷備份過部分客戶記憶片段。

他們的目標，是將一組經過方忠迅解碼的「記憶釋放機」連結至LCX中央音響系統，測試是否能在不直接同步的情況下，觸發居民潛意識中的「記得感」。

「你哋記住，今次淨係試播一段五十秒。」韻絲在啟動前低聲叮囑，「內容係一個小朋友講自己畫咗一幅畫畀媽媽，但第二日媽媽就唔記得佢係邊個。」

「我哋要試——記憶唔直接輸入，而係共鳴出現。」

「唔係洗返佢哋嘅腦，而係敲門。」

整個LCX暫時封閉，空無一人，但根據Fiz的情報，有幾位夜班工作人員與即將輪值的店員正在後台休息區。

他們選擇的播放點，是LCX中央天井上方那道巨型屏幕。它平日播著品牌廣告與AI生成的潮流短片，現在在反抗軍的手中，將成為記憶釋放的序章。

裝置啟動。

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嗶」響過後，天井中央的螢幕忽然閃了一下。

畫面出現一張鉛筆畫的圖——一個孩子畫了一個圓形，旁邊寫著：「我畫咗我阿媽個樣，但佢唔記得我。」

接著，是一把細細的童聲，在整個LCX空間中緩緩響起：

「我試過用顏色畫番佢個笑容，但畫極都唔啱。後來我發現——佢唔係唔記得我個樣，佢係……唔記得點樣開心。」

畫面靜止，聲音停止。

整整五十秒。

商場內的空氣像被抽走。

韻絲與小隊躲在屏幕後方的維修控制間，透過監控觀察。

畫面中，一名女店員原本正坐在後台沙發上滑手機——她抬起頭，呆呆望著螢幕，手指停在半空。

一名男子，原本戴著耳機在櫃位整理貨物，忽然停下手，望著自己的掌心，像是想起某段東西。

還有另一位保安，坐在入口轉角，看著畫面後忽然眼眶泛紅，低下頭。

韻絲屏住呼吸。

她並沒有同步他們的記憶——是他們自己「觸到」了。

像一道光，穿過厚厚的水泥與晶片，落在心裡某個不知名的房間裡。

「成功咗。」Fiz低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種不敢相信的顫抖。

「佢哋……佢哋有反應。」

韻絲沒有點頭，只是將手貼著牆面，閉上眼。

她感受到那種微弱的震動——像是沉睡的腦神經開始甦醒，某種曾經被封鎖的感覺，在牆的那邊慢慢擴散。

不是狂飆，不是爆發。

而是「記得」的第一縷氣息。

她忽然想哭。

但她忍著，因為這只是開始。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ouu9rxpJ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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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內心壓力與渴望

她回到city’super的儲藏室時，天色已微亮。

冷氣依舊從頂部管道吹來，帶著清晨特有的金屬味與果蔬殘氣的混合氣息。貨架排列如舊，酒吧傳來無愁低聲打掃的聲響，Fiz與其他反抗軍成員已回房休息。整個空間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但她知道，那個凌晨的五十秒，真的改變了一些東西。

只是她自己，仍未改變。

韻絲坐在她慣常打坐的位置，一盞未開的應急燈上。她的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指尖不自覺地顫抖。

她閉上眼，試圖靜下來。

但一閉眼，那些聲音就湧回來。

是那位曾在同步中尖叫的男孩，他哭著說「老師叫我唔好記得媽媽」；是那位在LCX甦醒的女店員，她眼神空洞地望著螢幕，嘴唇顫抖，像是想叫出某個名字卻說不出口；還有那名保安，他低頭落淚的瞬間，像是記起了什麼足以摧毀整個世界的秘密。

每一次同步，每一次記憶釋放，她都像是被這些人的痛苦用針一樣縫進腦內。

她彷彿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張巨大的感應器，一座無法關閉的靈魂接收站。

她突然想起童年某個深夜。

那時她在圓方的宿舍區，房間裡只有一盞紅外線燈照著她。牆上貼滿了她畫的圖——有些是海港城的鐘樓，有些是不知從哪看過的鐘錶零件，有些是她自己想像中母親的樣子。

那晚她畫了一整夜，畫到手指發麻，眼睛酸痛。

第二天，老師走進來，撕掉一整面牆的畫，只說了一句：

「你唔係藝術家，你係工具。」

那句話至今仍像釘子一樣釘在她骨頭裡。

她害怕那是真的。

韻絲睜開眼，望向面前的牆，那上面貼著連卡佛主機房的地圖與攻擊計劃。她看著自己的名字被標注為「同步核心」、看著行動時限被綁定在「韻絲極限承載值」旁邊。

她忽然覺得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柄刀——一柄快得足以割開真相的刀。

但刀是不能擁有渴望的。

她低聲問自己：「如果我真係失控，變成一種武器，我仲可以同忠迅……一齊行完呢條路？」

她望向牆角，那裏放著方忠迅送她的舊畫本。封面已磨損，上面寫著一行字：

「記憶唔係用嚟懷緬，而係用嚟抵抗。」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資格渴望自由。

但她知道，如果她不去做這件事，整個城市就再無人能真正「記得」。

她深吸一口氣，在手腕內側畫上一道細線，像是為自己畫下一條界限。

「我唔可以變成佢哋——唔可以變成連卡佛創造出嚟嘅武器。」

「我要記得，我係邊個。」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ujPhG7K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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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組織進一步行動的號角

清晨七點，city’super地下倉儲區。

這裡原是用來存放高價酒類與進口冷藏貨的封閉空間，如今經過無愁與幾位技術成員改裝，成為反抗軍的臨時「戰術中樞」。鐵製地板覆蓋著手繪地圖與電腦繪圖混排的攻擊模擬圖，牆壁投影著連卡佛內部結構的3D模型，數據光點閃爍，像是一場未爆的風暴。

韻絲站在中央，身後是方忠迅與無愁，前方則是來自港威、LCX、海洋中心與Zara後台的反抗軍成員——有年輕人，也有中年人；有清潔工、有時裝店長、有前AI維修師，也有曾是思想警察的叛變者。

他們神情專注，眼神沉靜，沒有口號，沒有鼓掌，只有等待。

「我哋唔係軍隊，冇將軍，冇勳章。」韻絲開口，語氣平穩卻帶著震盪人心的重量。

「我哋每個人都輸過記憶，輸過最愛嘅人，甚至輸過自己。」

「但今日，我哋唔係嚟搵返啲輸咗嘅嘢——我哋嚟係為咗畀下一個小朋友，唔使再問：『點解媽媽唔記得我？』」

她舉起手中那枚MIRROR同步核心，晶體在冷光下閃耀。

「主攻隊將由我帶領，直攻連卡佛L3層主機房。同步裝置會接駁整個商場廣播系統，喚醒——唔係洗腦——而係喚醒所有曾經擁有過記憶嘅人。」

「我唔保證每個人都會記得自己係邊個，但我會用我自己，去畀佢哋一個選擇——記得，或者唔記得。」

無愁上前一步，補充：「其餘小隊分三路，東線由港威滲透，西線由海洋中心切斷通訊，南線由LCX內部引開巡邏AI。每隊配戴干擾器與短程同步陣，必要時可局部釋放記憶片段。」

「所有隊伍，零七三零出發。」

方忠迅默默將一枚小型裝置放在韻絲手中，是他昨晚改裝出的「記憶急斷器」——一旦韻絲失控，可強制切斷所有同步連線，保護她意識不被反噬。

「要用就用，唔使諗我。」他低聲說。

韻絲沒有看他，只輕輕點頭。

此時，人群中有一道聲音響起，是一名曾在LCX工作的女店員，年約三十，名叫Anson。她站出來，語氣不高卻堅定：「我唔識打仗，但我識LCX每一個逃生出口。我申請做南線向導。」

另一名戴著AI維修證章的中年男子也舉手：「我識破解Fortress防火牆，畀我跟東線。」

一個接一個的人站起來。

他們沒有訓練，也沒受過命令，但他們曾「記得」，或正在「記得」。

這不是一次革命的號角。

是一次記憶的回聲。

韻絲望向他們，像是望向一面破碎的鏡子——但每一道裂縫，都映照著一張真實的臉。

她把MIRROR核心按入貼身的同步器。

「出發前，記住一樣嘢。」她說，「今日我哋唔係為咗打勝仗，而係為咗有人可以問一聲：『你記唔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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