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城 -- 對倒之城 - 《第十四章｜珈瓏3（回憶）》｜禁忌戀情，教主警告

視角：方忠迅夢境／珈瓏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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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不是時間的殘影，而是被遺忘前最後一次用力愛過的證明。

【1｜誠品書店密會】

方忠迅在夢中行走。

他穿過一排排書架，每一冊書的封面都模糊不清，只剩下紙頁邊緣被時間咬過的痕跡。他知道這裡——夢裡的誠品生活，星光城L2層，靠近海港城最南端的那片海。

溫黃的吊燈從天花板垂下，光線柔和得像是母親的手掌。書店裡沒有人，只有一種安靜得過分的寧靜——不是寧靜，而是封存。像是某種記憶，被小心封在玻璃櫃裡等待重啟。

他走到書店角落，穿過哲學區與設計雜誌區之間的窄廊，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

那裡有一張木製閱讀桌，桌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穿著深灰色勞力士制服，胸口別著一枚徽章；女的身穿米白色長裙，頭髮用銀夾半束在耳後，側臉輪廓俐落而柔和。

他們低聲交談，神情專注得彷彿世界已經靜止。

方忠迅站在遠處，一時間無法呼吸。他知道那男的是誰——珈瓏，他的父親。那是他從小記憶中無法拼湊的模樣：年輕、銳利、帶著一種還未被背叛與失去磨鈍的純粹。

而那女子，他從未真正見過，但身上有某種熟悉的氣息。

那是母親，墨青嵐。

「你話，如果有一日我哋真係要離開，去第二個地方生活，你會點？」

墨青嵐的聲音像書頁翻動那樣輕，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清晰。

「我會將所有時間拆開，再逐粒齒輪咁帶走。」珈瓏笑說，語氣柔得不像他平日那般冷靜。他用指尖敲了敲自己外套口袋，裡面藏著他剛發明的「記憶模擬機芯」——一種能讓記憶在特定時刻自動重現的裝置。

「你笑啦。」墨青嵐垂下眼。「你知唔知，我好驚。」

「驚咩？」

「驚我哋會唔記得咗今日。」她望向窗外，誠品外的玻璃牆倒映著維港夜光，燈火如同一場遲來的夢。

珈瓏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握住她的手，緩緩說：「我唔會畀你記唔到。」

那一刻，時間彷彿真的停了。整個書店在微光中靜止，像是某種無聲的誓言印在空氣裡。

【2｜墨絕塵現身】

夢境忽然變冷。

空氣中傳來一股異常的香氣——類似焚香，卻更像某種化學合成的催眠劑。書店盡頭的樓梯間傳來腳步聲，一雙黑色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規律得像擊打在心臟上的鼓點。

墨絕塵出現了。

他穿著一身深紫色長袍，胸口繡著黎明會的徽記——那是一個由六根交錯羽毛構成的圓形，象徵「記憶重生與信仰重構」。他的臉上沒有怒容，反而帶著某種冷靜得可怕的慈愛。

「你同我女唔可能有結果。」

他站在桌前，望向珈瓏。語氣平和，卻像是一道神諭。

墨青嵐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卻被父親一個眼神制止。

「你知唔知佢係邊個？」墨絕塵望向珈瓏，「佢係我唯一一個有資格承繼黎明會核心記憶庫嘅人。你以為，你一個鐘錶師，可以改變命運？」

珈瓏站起來，語氣壓抑著怒意：「我只係想保護佢。」

「你保護唔到佢。」墨絕塵慢慢轉身，目光掃過整間書店，「你連自己都保護唔到。你已經被標記咗，連卡佛知道你喺度，連我都保唔住你。」

他走向樓梯口，語氣像落地的灰塵：「你仲有機會離開，趁佢仲未付出晒一切。」

說完，他消失在誠品書店的陰影中，只剩餘香與壓力殘留在空氣裡。

珈瓏沒有說話。他望著墨青嵐，那雙眼睛不再溫柔，而是戰慄。

「你唔使驚，」珈瓏低聲說，「我唔會走。」

墨青嵐看著他，眼眶泛紅，卻只是輕聲說：「我唔會畀你一個人面對。」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bsaPRD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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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 3｜珈瓏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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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選擇，不是因為有退路，而是因為你知道自己不能再後退。

誠品書店的燈光漸暗。教主墨絕塵離開後，空氣像被抽走一層，整個空間陷入一種沉靜的壓力裡。

珈瓏沒有立刻說話，他望著墨青嵐，目光緊緊地鎖住對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把愛情放在信仰之前，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樣一個城市裡，面對這樣一個選擇。

「你父親唔會放過我。」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像是從喉嚨最深處擠出來，「但我唔會退。」

墨青嵐沒有動，但她的眼神像火——不是爆裂的火焰，而是那種暗紅色、燃燒得極慢卻無法熄滅的熾熱。

「我問過自己好多次，」珈瓏繼續說，「我究竟係唔係真係愛你，定只係反抗命運嘅一種方式。」

他停了停，像在聽自己那句話是否成立。

「但我發現，就算冇你父親，就算我哋可以坦坦蕩蕩咁一齊，我都仲係會選擇你。」

墨青嵐看著他，眼中沒有淚水，但整張臉都像在顫動。

「你想點做？」她問，語氣平穩，卻帶著一種決絕的堅定。

珈瓏深吸一口氣，從口袋中取出一張小紙圖——那是一張他親手繪製的海港城結構草圖，標記出各層樓的通道、逃生口、地下暗道與維修井。他已經畫了好幾晚，每一條線都對應他在勞力士工作時偷偷記下的結構數據。

他指著其中一條細線：「呢條係L2層從cheese cake Factory通往海洋中心嘅維修通道，冇人知道，但我試過走，係通得過嘅。再入去，就可以去到地下熄燈層，嗰度連卡佛都冇裝監控。」

墨青嵐望著那張圖，眼神從未離開：「你想用呢條路走？」

「唔係宜家。」珈瓏搖頭，「如果我哋而家走，只會畀你父親同連卡佛聯手截住。我哋要等佢哋鬆懈，等佢哋以為我哋屈服咗。」

「然後呢？」

「然後我帶你走。離開海港城，去到圍牆以外。」他的聲音愈來愈堅定，「我知道有一班人喺西九龍圓方商場附近搞緊地下避難區，嗰度冇晶片，冇記憶改寫。」

墨青嵐盯著他看了很久，終於輕聲說：「你會唔會後悔？」

珈瓏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而顫抖。他望進她的眼睛：

「唔會。」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從來都不是個英雄，也不是什麼革命者。他只是個鐘錶師，一個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卻願意為她拆掉整個時間系統的人。

他們並肩坐在誠品書店最角落的閱讀椅上，燈光從書架縫隙間灑下，像是時間偶然遺留下來的柔光。

那張逃亡計劃的地圖，靜靜地攤在他們面前，像一場未來的預言。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zFPqFA5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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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 4｜墨青嵐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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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不是不怕輸，而是知道就算輸掉一切，也不能輸掉彼此。

誠品書店的閱讀燈早已熄滅，只剩安全照明在牆角低低閃爍。整層樓靜得出奇，像是整個城市在夜色中屏住呼吸，等待某個命運的轉折。

珈瓏仍握著那張地圖，指節泛白。墨青嵐靠在他肩上，沉默了許久。

「你唔使為我做晒一切。」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是一縷風從書頁縫隙中穿過，「我唔係一件要保護嘅物件。」

珈瓏望向她，臉上浮出一絲驚訝。他本以為，自己需要為她防備整個世界——為她設計逃亡路線，為她承擔父親的怒火，為她留下未來的後門。他忘了，墨青嵐從來不是一個會退縮的人。

「我唔係想你保護我。」她直視著他，眼神堅定得近乎刺人，「我想同你一齊面對。」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珈瓏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連教神聖記憶儀式上，他第一次見到她——那時她仍是少女，站在人群最前排，目光沒有絲毫敬畏，反而帶著一種近乎不敬的冷靜。他那時只覺得她特別，現在才明白，她的特別，是來自一種沉靜的反叛。

「你知唔知你父親唔止係控制宗教。」珈瓏低聲說，「佢控制記憶，控制身份，控制所有信佢嘅人點樣記住自己。佢唔係淨係會禁錮你個身體，佢會洗走你對我嘅記憶。」

墨青嵐點頭，語氣冷靜：「我知。但我唔會畀佢成功。」

「如果有一日你唔記得我——」

「我會搵返你。」她打斷他的話，語氣堅決得像在宣判，「我會搵返你，記得你，再愛一次。」

珈瓏怔住了。他從未想過，一段愛情可以被這樣宣告——不是浪漫，也不是誓言，只是一種深植於靈魂的堅持。

「你知唔知點解我咁堅持？」她低聲問。

「點解？」

「因為我哋唔係人哋眼中嘅禁忌。我哋係人性最後一種自由嘅證明。」她伸手覆在珈瓏胸口的制服上，「連卡佛可以控制記憶，連教可以控制信仰，但我哋唔可以畀佢哋控制我哋愛邊個。」

那一刻，珈瓏感到胸口像被什麼擊中，卻不是痛，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明白了，自己不是一個人站在這場博弈裡。他們是兩個人，一起，對抗整個世界。

他緩緩點頭，聲音沙啞：「好。無論發生咩事，我都唔會放開你。」

墨青嵐望著他，眼神柔和下來。她靠近，將額頭貼在他的額頭上，兩人之間只剩下呼吸與心跳的聲音。

「我哋唔只係愛人。」她輕聲說，「我哋係對方嘅記憶。」

那一夜，他們在書店的角落細語到天將亮。外頭的維港海風時而輕拂玻璃，像是命運在窗外徘徊。

他們不知道，這個角落將來會被封鎖、被監控、被遺忘。他們只知道，此刻，他們仍在一起，仍記得彼此的名字與眼神，仍相信，有一條路，是屬於他們的。

即使那條路，從未存在於這座城市的地圖上。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MhRUXVB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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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 5｜信仰與愛情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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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信仰開始懷疑自己，就代表某種更深的愛，已在心裡悄悄落地生根。

那夜之後，珈瓏回到勞力士專門店，坐在維修桌前，拆解一枚停擺的舊款Day-Date。他的指尖一如往常靈巧，卻每一次擰動都顯得遲疑。

店外是夜色與霓虹交織的廣東道，玻璃窗上映出街頭名車與沉默的行人。店內燈光溫暖，牆上掛著幾幅象徵時序與秩序的老照片——第一枚自動上鍊錶芯、瑞士雪山下的製錶村莊、戴著腕錶的建國領袖。

這一切曾經構成他對「準確」與「信仰」的理解。

但此刻，他感到自己正踏入一個模糊不明的灰區——既不是信仰所容，也不是愛情能保護的地方。

他想起墨絕塵的眼神，那種不帶怒意、卻帶著深層控制欲的平靜。那不是父親的眼神，也不是領袖的眼神，而是某種將權力視為命定、將愛視為干擾的眼神。

他也想起墨青嵐的堅定，那種即使被洗腦、被禁錮、被剝奪一切記憶，也要找回他、再愛一次的決心。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身處的不是一場戀情的危機，而是一場信仰與自由意志的戰爭。

連教的教義他曾經熟讀。

「記憶並非個體擁有，而是神所賜予，必須由信仰指引其方向。」

這句話曾讓他著迷。他以為那是對人類混亂記憶的一種救贖。直到他見到墨青嵐，直到他發現自己開始渴望那些「不被指引」的記憶——那些不完美、不神聖、甚至可能違背教義的感情——他才知道，那些才是真實的生命。

他將Day-Date錶芯放回桌上，輕輕合上後蓋，轉動錶冠，秒針再次啟動。那聲「滴答」在夜裡清晰得近乎殘酷。

他忽然明白了——信仰，是為了讓人選擇愛，而不是用來禁止愛。

他打開抽屜，拿出那張逃亡計劃的手繪地圖，又在圖的背面，寫下一句話：

「如果有一日我唔喺你身邊，就記得，用你自己嘅記憶，去愛。」

他知道這句話將來會被誰看到——也許是墨青嵐，也許是他們未來的孩子，也許是某個仍相信記憶有溫度的人。

他從抽屜底層取出一枚微型備用晶片，那是公司試產的「記憶封印模組」，原本設計用來保存名人記憶片段。他將那張寫有字句的紙捲起，連同晶片一同封入懷錶背蓋，鎖緊。

這，不只是對愛人的保護，也是一種對信仰的背叛。

但他知道，這種背叛，才是自由真正的起點。

外頭天色漸亮，街邊的垃圾車發出低鳴，行人逐漸出現。

珈瓏站起來，戴上那枚改裝過的懷錶，望向櫥窗外的廣東道。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頭。不只是因為墨青嵐，也因為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真正的信仰，從來不是遵從，而是選擇。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GjDdmu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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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 6｜夢境中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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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記憶不是屬於過去，而是遺傳在血液裡，夜裡會醒來的那種疼痛。

方忠迅在夢裡奔跑。

不是現實中的奔跑，也不是兒時在玩具反斗城嬉戲的那種輕盈，而是一種靈魂被什麼拉扯、卻又無法掙脫的奔跑。他看不清面前是什麼，只知道腳下是熟悉又陌生的地板——像是city’super的貨架之間，又像是誠品書店的木紋走道。

夢境不斷切換。

一會兒是勞力士店的玻璃櫥窗，裡頭擺著父親修好的懷錶，秒針震顫如心跳；一會兒是cheese cake Factory柔黃燈光下的餐桌，有個女人低頭寫著什麼，身影像母親，卻又模糊不清。

他的手中拿著什麼——一枚懷錶，打不開，他用力扭動錶冠，卻聽見父親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唔好強行打開，等佢自己記得你。」

他想喊「爸」，但喉嚨像被灌了冷氣，聲音卡在氣管深處。

他忽然看見墨青嵐——她站在連卡佛的玻璃窗內，身穿白衣，眼神如水，望向他，卻無聲說著：「走，唔好返嚟。」

他用力拍打那道玻璃，卻發現那不是玻璃，是時間，是記憶，是整個城市用AI和權力築起的高牆。

然後，他就聽見哭聲——微弱而持久，是他從未聽過的聲音。不是成人的哭泣，而是嬰兒。

一個包裹著白布的嬰兒，躺在city’super的貨架之間，四周無人、無聲，只有那個哭聲，在冷藏區的燈光下，像一滴滴時間的冰水敲擊著他的心。

他蹲下身，想抱起那孩子，卻發現嬰兒的臉——是他自己。

他嚇得倒退，眼前一黑，整個夢境像被抽走電源，一瞬間陷入虛無。

他猛然睜開眼。

city’super的天花板映入眼簾，那熟悉的冷氣出風口仍在低鳴，牆上的時鐘指向凌晨四點零六分。

他一動不動地躺著，呼吸沉重，額頭滲出細汗。

身旁是貨架，遠處傳來無愁酒吧裡的音樂——一首老歌，David Tao的《黑色柳丁》，旋律低回，像是從夢裡流出來的殘響。

他抬手摸向胸口，那枚父親留下的懷錶仍安穩地貼在肌膚上。他緩緩打開後蓋，裡頭仍是一片金屬的空白。

沒有語音，沒有訊息，只有他自己投射在鏡面的模糊倒影——一個從夢裡驚醒的人，一個仍未記起所有事實的人，一個在真相與記憶之間徘徊的孩子。

他坐起身，雙手握緊懷錶，喃喃地說：

「你哋究竟想我記起啲咩……？」

無人回答。

但他知道，在那個夢裡——那些奔跑、那些玻璃、那些懷錶與哭聲——不是幻覺。

那是他的身體，在替他記起父母的痛苦。

那是未說出口的歷史，正在慢慢浮現。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rlLVIFD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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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 7｜預感災難將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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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災難來臨之前，真正改變命運的，不是逃亡，而是你是否願意預先承認——你早已無處可逃。

夜深，珈瓏又夢見那條地道。

不是他畫在地圖上的那條，而是一條他從未親身走過、卻在心裡重複過無數次的逃生路線。

夢裡，他站在海運大廈地下層的儲物間，四周是舊布幕、破損的展示櫃、被棄置的品牌招牌與無數纏繞的電線。牆角有一道微微開裂的鐵門，門後傳來潮濕與鹹味——是維港底層的氣息。

他知道這條通道通往哪裡——通往連卡佛大樓的基底，通往城市最深的一層記憶。

他夢見自己拿著一把匙匙，一把細長、鏽蝕但仍發出微光的匙匙，插入門上的鎖孔。咔——鎖應聲而開，但門後不是黑暗，而是一道白光。

白光中，有一個人影。

墨絕塵。

他不再穿著深紫色教袍，而是身著一套斷裂的白色防護衣，手中握著一枚閃爍的晶片裝置。他的臉上沒有怒意，甚至連悲憫都沒有，只剩下一種空洞得近乎透明的寧靜。

「你以為你逃得掉？」他問。

珈瓏沒有回答。他知道這不是真實的對話，而是記憶在夢中自我生成的詰問。

「你以為你可以帶走我女，走出呢個由記憶築起嘅監牢？」墨絕塵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牆上的水管在低語，「你知唔知，呢座城，根本唔容愛存在。」

珈瓏想反駁，卻說不出聲。他發現自己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不是石頭，也不是血，而是恐懼本身。

夢境忽然轉換——他站在連卡佛L3層的展廳，四周是靜止的人群，每個人都戴著虛擬記憶頭戴裝置，眼神呆滯，像被抽走靈魂的模特兒。

墨青嵐站在中央，雙眼無神，嘴唇微張，像是在默唸什麼。

他衝過去，想叫她的名字，但她沒聽見。她的額頭閃爍著晶片的藍光，那是「記憶重構模式」的啟動訊號。

他尖叫：「唔好！」

整個展廳瞬間黑掉，只剩一個聲音在耳邊低語：

「記憶係可以編輯，但痛苦唔會消失。」

珈瓏在夢中驚醒。

他坐在勞力士維修室內，汗濕透了襯衫，手仍緊握那枚懷錶。牆上的時鐘指向凌晨三點五十七分，秒針像是剛從另一個時空歸來，滴答滴答地敲擊著他心底的恐懼。

他望著桌上那張地圖，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焦慮。

不是對計劃的懷疑，而是一種來自深層潛意識的警訊——命運，開始佈局。

連卡佛不會容許背叛，墨絕塵不會容許逃離，而城市，也不會容許愛與自由共存。

他知道，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拿起筆，在地圖旁邊寫下一行字：

「若我唔喺，請照原計劃走。」

他不再是單純的愛人。

他已經成為這場城市記憶之戰的叛徒——而叛徒，從來沒有第二次機會。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kb8lf0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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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節 8｜愛與恐懼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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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並肩站在崩壞之前，不是因為相信未來，而是因為知道彼此就是唯一能帶走的世界。

風從誠品書店的玻璃縫隙中滲入，夜色將整個書架染成深藍。

珈瓏坐在閱讀椅上，懷中是熟睡的墨青嵐。她的頭靠在他胸口，呼吸平穩，手指仍緊握著那張折疊多次的地圖。

他低頭看她，指尖輕輕抹過她額前的髮絲。她像一頁安靜的書，被他讀了無數遍，卻每一次都讀出不同的意思。

而這一次，他讀到的是恐懼。

不是對父親的恐懼，也不是對計劃失敗的恐懼，而是——

他恐懼自己無法帶她走。

恐懼自己會在某個轉角、某個出口、某個晶片掃描器前，被記憶抹除、被身份剝奪、被命運終結。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這些念頭壓下。

但壓不住。夢境已經提醒他——時間不會等人，命運不會仁慈。

墨青嵐忽然輕輕動了一下，在夢裡喃喃說：「唔好走……」

珈瓏將她抱得更緊：「我喺度，我冇走。」

她睜開眼，眼神仍迷濛：「我夢見你唔見咗……我搵你搵到成個海港城都冇你……」

他想安慰她，卻發現自己喉嚨發緊。那不是她的夢，是他的預感。

他將她摟入懷中，額頭貼著她的額頭：「記住我。如果有一日我唔喺你身邊，記住我。」

她眉頭輕皺：「你講咩啫？你話過會一齊走。」

「係，我會。我一定會。」他聲音低沉卻堅定，「但我想你記住，就算我唔喺你身邊，你都要走落去。」

墨青嵐沉默半晌，忽然伸手從背包裡拿出一本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遞給他。

是一張他沒看過的地圖備份，上面標記著另一條逃亡路線——不是從勞力士通往地下，而是從誠品L2層外牆通往港威商場後巷的維修吊索通道。

「如果你唔喺，我就走呢條。」她說，「我唔會停留。」

珈瓏接過筆記本，眼眶泛熱。他知道她明白了。也準備好了。

他緩緩說：「你係我唯一一個，唔需要我保護，但我仍然想保護嘅人。」

墨青嵐望著他，眼中閃著淚光：「你係我唯一一個，即使會失去記憶，我都願意再愛多一次嘅人。」

他們擁抱彼此，像是擁抱世界最後一點不被監控、不被編碼、不被編輯的真實。

窗外的維港燈光閃爍，城市仍在運作，連卡佛的監控塔仍在轉動，連教的記憶網絡仍在擴張。

但在這一刻，珈瓏與墨青嵐，躲在書的縫隙裡，躲在時間的死角裡，躲在命運還未注意到的空白處。

他們知道，這個夜晚，可能是最後的平靜。

也可能，是世界崩壞前，最深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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