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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廳堂裡的燭火，亮如白晝，卻照不進人心。 父親的言語是秤，稱的是我的斤兩。 母親的言語是尺，量的是我的名節。 他們都愛我，可他們愛的，是那個名為『沈家嫡女』的身份。 而我，只想做沈芷微。」
自各家頻繁示好後，沈府的氣氛，便一日比一日緊繃。 終於，在一個尋常的夜晚，這份緊繃，被拉成了一根即將斷裂的弦。
晚飯後，父親沈湛破例沒有回書房，而是讓全家人都留在了正廳。 他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母親吳氏則坐在一旁，手中捻著佛珠，卻快得失了章法。 「芷微，」沈湛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李家、謝家、魏家，都已託了京城最好的官媒，正式上門提親。妳，究竟是如何想的？再不做決斷，是要讓滿京城都看我們沈家的笑話嗎？」
吳氏隨即接話，語氣更添了幾分焦慮與責備：「是啊，芷微。女兒家的名聲，比性命還重要。如今外面已有了流言，說妳心性高傲，對誰都瞧不上眼。再這麼下去，好人家誰還敢上門？沈家嫡女，豈能容忍這等閒話？名聲之重，妳應當知曉！」
母親的話，像一根根細密的針，扎在心上。芷微垂下頭，輕聲道：「女兒……女兒只是覺得，婚姻大事，需得慎重。」
「慎重？」沈湛冷哼一聲，「我不管妳心裡屬意誰，也不管妳對誰有那些女兒家的虛無念想。我只告訴妳，妳選的人，必須在朝堂上，立得住足！能護住沈家，也能護住妳自己！」
這場正廳夜議，最終在沉悶的氣氛中不歡而散。
回到自己的院落，芷微還未坐穩，母親吳氏便跟了進來。 她屏退下人，拉著芷微的手，語氣軟了下來，眼中卻是實實在在的憂慮。 「我的兒，妳別怪母親心狠。妳可記得綠兒？她當年便是最好的例子。女子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復。謝家書香門第，李家權勢滔天，無論哪個，都夠妳安穩一輩子了。妳究竟，還在猶豫什麼？」
芷微看著母親，她知道，母親是真的在為她擔心。可母親所求的安穩，與她想要的安穩，終究不是一回事。
送走母親後，夜已深了。 兄長沈懷風卻與嫂嫂吳蓉蓉，提著一盞燈，悄悄來到了她的書房。 「嚇到了吧？」沈懷風開口，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 芷微搖了搖頭。 「妳要想好，」沈懷風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謝景宣的詩，李承濬的謀，魏驍的錢，都很好。可那些東西，既能捧著妳，也能砸了妳。妳要嫁的，是一個男人，不是嫁給他的家世和才情。」 他走到她面前，壓低了聲音：「芷微，妳要想清楚，不是誰都肯為妳，擋一輩子的風雨。」
一旁的吳蓉蓉，也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妳兄長說得對。但嫂嫂想說的是，無論妳選誰，哪怕選個全家都反對的人，只要那是能讓妳夜裡睡得安穩的，嫂嫂就替妳撐著。」
兄嫂離去後，芷微獨自一人，在房中靜坐了許久。 她點燃了一爐親手調配的「定神香」。那清幽的香氣，漸漸撫平了她心中的紛亂。
她走到窗邊，推開了窗。 一輪明月，正高懸於天。 她望著那輪清輝，想起了賀仲山那雙同樣沉靜的眼，想起了顧言之那句「願妳笑」的字箋，也想起了兄嫂那句「替妳撐著」的承諾。
她深吸一口氣，那混著花香與微涼的空氣，讓她的頭腦前所未有地清晰。 她在心底，對著那輪明月，也對著自己的後半生，立下了誓言： 「我要自己選。絕不讓人，替我決定我的後半生。」
【章尾心語】
ns216.73.216.141da2「他們將所有的路都鋪在我面前，每一條，都通往錦繡榮華。 可他們不知道，我想要的，從來不是一條別人鋪好的路。 我想要的，是能自己邁出第一步的權利。 哪怕那一步，通往的是無人看好的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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