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事,像一面鏡子。 有人從中看到了自己被折損的顏面,有人看到了權謀的算計,有人看到了求之不得的玩物。 唯有一人,從中看到了我的安穩。 於是,我知道,我選對了。」
沈芷微做出決定的第三日,天朗氣清。 京城之中,無數百姓與高門府邸的下人們,都看見了一樁奇景。
城南的鎮北將軍府,與城東的禮部尚書府,竟在同一個時辰,由管家親自帶著僕人,在府門外張貼出了大紅的喜榜。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茲聞沈氏有女,諱芷微,靜女其姝,賢良溫婉,今與賀氏有子,諱仲山,喜結連理。特告諸親友,婚期定於今歲花月佳時。」
一石激起千層浪。 沈家嫡女,京城無數權貴子弟求而不得的沈芷微,最終竟沒有選擇任何一個風頭正勁的年輕公子,而是選了那位年長、喪妻、久在邊關的鎮北將軍賀仲山!
這消息,像一陣疾風,瞬間席捲了京城所有的私宴、詩會與酒局。
在曲江邊的一場詩會上,有人將此消息,當作笑談說給了謝景宣聽。 謝景宣執著酒杯的手,在空中停滯了片刻。隨即,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嘴角勾起一抹極冷的自嘲。 「呵……」他低笑出聲,「滿座少年郎,她誰都不要,竟選了個能做她父親的沙場老將。好,好一個不染塵俗的奇女子!」 他拂袖而去,留下一座尷尬無言的詩席。
尚書房內,李承濬正在與幕僚對弈。聽完下人的回報,他捻著棋子的手,久久未動。 半晌,他面色陰沉地,將那枚黑子,重重地按在棋盤上,打亂了一盤好局。 「我竟看走了眼。」他冷冷地說,「我只道沈湛老謀深算,卻不知他竟會走這樣一步險棋。拉攏軍方,不露痕跡……原來,沈家也是這般手段。」 他已將此事,完全歸結為一場他未能看透的政治聯姻。
一間最奢華的酒樓裡,魏驍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聽聞此事,他勃然大怒,猛地將手中的金樽,砸在地上。 「好個沈芷微!好個清高自許的沈家嫡女!」他指著門外,對著滿座的酒肉朋友大吼,「老子拿真心當聘禮,她棄如敝履!原來,她這件精美的瓷器,是誰都摸不得,只配供起來的!」 他已將芷微,徹底物化成一件他沒能買到手的珍寶。
唯有紀無咎,反應最是安靜。 他只是在聽聞消息後,將自己關在畫室,獨自飲了一整夜的酒。 第二日,他身邊的小廝發現,畫案上多了一幅剛剛完成的畫。畫上,只有一枝被風雪折斷的梅,枝頭上,一朵花也無。
在這些或憤怒、或不甘、或傷感的反應之外,還有一個人。 顧言之那日下朝回府,路過沈家所在的街巷,看見了那張刺目的紅榜,以及圍在榜前議論紛紛的人群。
他沒有走近,只遠遠地,立在一棵老槐樹的陰影下,靜靜地看著。 他看著那榜上,並列著的「沈芷微」與「賀仲山」三個字,許久許久。 臉上,沒有一絲旁人預想中的失落或傷感。 反而,一抹極淡、極真切的微笑,緩緩地,在他的唇邊綻開。
「好。」他輕聲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賀仲山,國之柱石,言出必行。從此,這京城之中,再也無人敢欺她、辱她、輕她了。」 他懂她的選擇。 他比誰都懂。
他轉過身,青衫的背影,逆著人流,消失在巷弄的盡頭。 她既已擇定了能護她一世安穩的港灣,他便也可了無牽掛地,去奔赴自己那片波濤洶湧的汪洋。
【章尾心語】
ns216.73.216.141da2「一張喜榜,照出了世間百態。 有人見到的是情場的輸贏,有人見到的是權力的遊戲,有人見到的是名利的得失。 可我知道,他見到的,是我的『安好』。 當他微笑轉身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此生,不負我心,亦未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