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行政樓的會議室從未像今天這樣擁擠。吳慧芳站在門外，透過窄小的玻璃窗能看到裡面已經坐了十幾個人——校委會成員、教育局代表、教師代表，甚至還有兩名學生代表，其中一個是林志豪。她的胃部絞緊，手指不自覺地撫過西裝外套的衣角，確認每一個紐扣都系得規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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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師，可以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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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的秘書推開門，所有目光立刻轉向她。會議室里的空調開得太足，吳慧芳一進去就打了個寒顫。長桌盡頭坐著校長周明德，兩側分別是教育局的王科長和李主任。她被引導到一張孤零零的椅子前坐下，那感覺像是被告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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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老師，"周校長清了清嗓子，"今天召開這個聽證會，是為了調查你與學生陳靖彤之間是否存在不當關係。請你如實回答所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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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的指尖在膝蓋上微微發抖。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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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局的王科長首先發問："吳老師，你承認曾為高三(4)班樂隊錄制鋼琴伴奏嗎？就是校慶表演中使用的那段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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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但那只是音樂上的幫助。"吳慧芳的聲音比想象中平穩，"我在大學時玩過樂隊，他們需要鋼琴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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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音樂幫助？"王科長打斷她，"那為什麼陳靖彤同學在表演中特別說明那段音樂獻給'特別的人'？這個'特別的人'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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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里鴉雀無聲。吳慧芳的喉嚨發緊："我不確定他指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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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師，"周校長推過來一張照片，"看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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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她和陳靖彤站在錄音室的鋼琴旁，兩人的目光在鏡中相遇，眼神中流露的情感赤裸得令人心驚。吳慧芳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誰拍的這張照片？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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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只是錄音時的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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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更多。"李主任按下錄音筆，陳靖彤的聲音在會議室里回蕩："——吳老師，如果我不是您的學生，您會怎麼回答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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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的臉瞬間失去血色。這是他們在物理競賽後的對話，被人偷偷錄了下來。她猛地抬頭，看向學生代表席上的林志豪——他正低頭擺弄手機，嘴角掛著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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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師，"周校長的聲音突然嚴厲起來，"這些證據表明，你與陳靖彤同學的關係已經明顯超出了正常師生界限。作為教育工作者，你應該清楚這種行為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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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是..."吳慧芳的嗓音乾澀，"音樂上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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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王科長冷笑一聲，"那這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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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儀亮起，屏幕上顯示出一系列短信記錄——全是陳靖彤發給她的，雖然內容並無越界之處，但頻率和私密程度明顯超出了正常師生交流。最後一條是："28天後，音樂節門口，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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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短信不能說明什麼..."吳慧芳的聲音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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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周校長拍桌而起，"吳老師，你還在否認？你知道這件事對學校聲譽的影響有多大嗎？已經有家長打電話來質問，我們怎麼能讓這種老師教育他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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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陳靖彤站在門口，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一路跑來的。他的目光迅速鎖定吳慧芳，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時，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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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彤？誰讓你來的？"李主任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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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要來的。"陳靖彤大步走到吳慧芳身邊，"如果你們要審問她，那也該審問我。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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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同學，"王科長的語氣緩和了些，"你還年輕，可能被誤導了。現在回去準備高考，別讓這件事影響你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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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途我很清楚。"陳靖彤的聲音異常堅定，"沒錯，我愛吳老師。不是學生對老師的崇拜，而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我知道現在時機不對，但28天後，高考結束，我將不再是她的學生。到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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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里一片嘩然。吳慧芳猛地站起來，聲音顫抖："靖彤，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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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吳老師。"陳靖彤轉向她，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堅決，"我們沒什麼可羞恥的。是的，你是我的老師，但更重要的是，你是我見過最優秀、最善良的人。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發現自己對物理的熱愛，不會鼓起勇氣報考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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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周校長皺眉，"你的自主招生初審已經通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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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陳靖彤從包里拿出一封信，"這是北大物理系張教授的回信，對我的競賽論文評價很高。但如果因為這件事影響我的錄取..."他的聲音第一次出現波動，"那將是我最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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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看著身旁這個介於少年與男人之間的陳靖彤，胸口湧起一陣難以名狀的疼痛。他本可以保持沈默，讓所有指責都落在她頭上，這樣至少能保全他的前途。但他選擇了站在這裡，公開面對一切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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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領導，"吳慧芳深吸一口氣，聲音突然變得清晰，"我承認與陳靖彤同學有過超出常規的互動，但所有責任在我。作為教師，我應該設定明確界限，但我沒有做到。我願意接受任何處分，只請求不要影響陳靖彤同學的高考和大學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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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師！"陳靖彤急切地打斷她，"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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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周校長重重敲了敲桌子，"情況已經很清楚了。吳慧芳老師，你暫時停職反省，等待教育局最終處理決定。至於陳靖彤同學..."他猶豫了一下，"考慮到高考在即，且沒有證據表明你有主動越界行為，學校決定不追加處分。但你必須簽署保證書，承諾不再與吳老師有任何私下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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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簽的。"陳靖彤斬釘截鐵地說，"高考後我們有權選擇自己的交往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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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再次騷動起來。王科長和李主任交頭接耳，周校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就在這時，一直沈默的李主任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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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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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轉向他。李主任從文件夾里取出一封信："這是北大物理系主任的聯繫方式。陳靖彤的情況特殊，但如果能有權威人士為他背書，或許能減輕負面影響。我建議我們重點強調他的學術潛力，淡化這段...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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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轉向吳慧芳："至於吳老師，如果她願意主動申請調職到其他學校，或許能避免更嚴重的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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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的心沈了下去。調職意味著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陳靖彤。但看著他手中的北大聯繫信，她知道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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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她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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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陳靖彤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能就這樣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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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彤，"吳慧芳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叫他的名字，聲音輕得只有他能聽見，"你的未來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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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所有未說出口的話都在那一瞬間傳遞。陳靖彤的手慢慢松開，眼中的憤怒變成了深深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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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證會在一片混亂中結束。最終決定是：吳慧芳停職調查，等待教育局最終處理；陳靖彤必須專注於高考，期間禁止與吳慧芳有任何接觸；李主任將聯繫北大方面，盡量降低此事對陳靖彤錄取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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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會議室時，林志豪攔住了陳靖彤："哥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這事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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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彤冷冷地看著他："錄音和照片？你跟蹤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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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是偶然拍的，錄音...好吧，我承認我多管閒事了。"林志豪撓撓頭，"但你得承認，這事本來就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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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彤沒有回答，轉身去追已經走遠的吳慧芳。他在校門口攔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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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師，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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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靖彤，別這樣...現在說什麼都只會讓事情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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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讓事情更糟吧！"陳靖彤繞到她面前，"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所有責任。如果必須有人離開，那也應該是我放棄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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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傻話！"吳慧芳終於抬頭，眼中閃著淚光，"你的天賦和前途不是能隨便浪費的。聽著，28天後，如果你還想見我...那張音樂節門票依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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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來嗎？"陳靖彤急切地問，"答應我你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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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沒有直接回答："現在，回去學習。考出最好的成績，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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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走出校門時，天空開始飄雨，就像他們初遇的那天。吳慧芳沒有撐傘，任由雨水打在臉上，混合著無法抑制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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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她取出那個裝滿了紙條的鐵盒和那張爵士音樂節的門票。6月20日，還有28天。28天後，她將面臨一個選擇：赴約開始一段充滿未知的感情，還是徹底放手，讓他毫無牽掛地飛向更廣闊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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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屏幕上顯示"李國強"。吳慧芳猶豫了一下才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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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師，"李主任的聲音出奇地溫和，"關於北大的推薦信，我已經聯繫好了。張教授很欣賞陳靖彤的論文，答應會特別關注他的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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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主任。"吳慧芳輕聲說，"為什麼...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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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沈默了片刻。"因為我曾經也是學生，"李主任最終說，"也曾經以為某些感情能戰勝一切現實。吳老師，有時候放手才是最大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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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吳慧芳走到窗前。雨越下越大，窗玻璃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世界。28天後，同樣的雨會落在音樂節的門票上嗎？她會站在那個約定的地點，等待一個不再是學生的陳靖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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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答案都藏在未知的時間里。而現在，她只能等待，並祈禱自己的決定不會毀掉那個她最在乎的人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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