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許神在許多宇宙、時空裡也有著很多名字,卡哈雅、庫瓦洽萊、莫哈、亞拉斐、尼撒雅昂之類,他並不在乎這些稱謂,最近這個「厄許弗埃」還是祂在創造「珠寶盒」時自己隨意擷取的無意義音節。
起因是祂一直有著小小的困擾,吸收了某宇宙全智慧靈魂集合體而誕生的祂非常喜歡善良堅毅的靈魂,在祂的感知中這種靈魂閃閃發亮,就像是漫無邊際的爛臭污泥裡的小小鑽石。
血腥戰場上冒死拯救人命的人、威權壓迫下冒險保護陌生人的人,以及在做出選擇時總是不願損害其他任何人的人——這些靈魂在為了其他與己無關的個體的幸福而選擇犧牲自己承受痛苦時所綻放出的耀眼光芒總令祂想永久保存。
然而這樣的靈魂總是拒絕接受永生,他們的光芒如寶石般璀璨,存在時間卻又如煙火般短暫,這令厄許神小小困擾。
於是在某個瞬間,感知遍佈無數個時空的祂,選擇回應了某些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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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數個宇宙、時間裡,曾經或將會出現的智慧文明社會當中,有著無數平凡弱小的普通人們,而在他們之間也有更加弱小的失敗者、廢物、懶惰鬼。
這些被社會評價為懦弱無能、一無是處的人群之中,又有一部分在爛泥地裡、在狹窄破房裡、在惡臭垃圾堆裡,面對著陰霾天空、成堆帳單、腐壞食物時,不約而同地都產生了一個妄想,或是願望:
啊,真希望有個地方是所有人從出生到老死都能舒適自由生活,而不需要出賣勞力、健康、時間、自由、夢想,乃至靈魂去交換,才能勉強活得像個人。
「好啊。」
一道聲音突兀地出現在這些人腦海,聲音悠遠宏大空靈,使聽者本能地想要跪拜。
「我能創造一個你們所希望的地方,能分給你們力量永生待在那裡。」聲音繼續說道。
「不過你們不會是居民,而是管理者,那地方能存在多久由你們決定。」
「你們接受嗎?」
有人接受有人拒絕,但大部分人只以為是自己幻聽選擇無視,而那些選擇接受的人們很快發現自己的意識被抽離到一個奇異的地方。
那是個黑暗廣闊的空腔,中央有個龐大如山峰的物體,正當他們想要靠近看看時,那物體突然收縮搏動了一下!
厚重的砰咚聲如波浪般傳遍整個空間,被那聲波掃過的意識紛紛開始了異化。
他們感覺自己正被某種詭異強大的「東西」由內而外侵蝕,雖然只有意識,卻感受到了窒息和劇痛,彷彿呼吸通道被東西塞滿,以及每個器官都從內部被寸寸肢解,意識體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非人痛苦,它們一個個無法維持住人形、崩解溶化然後彼此混合。
意識之間的混合碰觸是慘烈的,個體本能為了保住自我只能去吞噬、同化其他意識,並且努力抵抗他者的吞噬同化。
黑暗空腔中央那龐大的「山峰」也搏動得越來越快,咚咚咚咚,就像是這場寂靜卻激烈的意識戰場上的戰鼓聲。
神明偉力非凡人能承受,因此這場痛苦殘酷的意識,或者說靈魂的互噬競爭,是接受神力的必經過程,也可以看成是一場「選拔」。
當「選拔」結束,來自無數宇宙時空的數萬靈魂已只剩下了75個不再是人類的永生「怪物」。
它們的形體徹底異化,有長出翅膀的有生滿肉鬚的,有圓形有長條形等等各不相同,但體型都一樣巨大,只略小於搏動「山峰」並且同樣都長滿了眼球,每顆眼球都是它們吞噬融合的靈魂。
現在這75個個體的自我意志都是融合了幾個主要靈魂而重新產生的,同時它們也發現自己與周圍74個「同伴」的意識都連結在一起,所思所想都對彼此公開,但又保有自我思考能力,呈現一種微妙和諧的平衡狀態——要比喻的話,它們現在就等於是一顆大腦裡的75個腦細胞。
「這就是神力,這就是,神?」其中一個眼球想道,意識連結體的訊息傳遞非常快,瞬息間便有回應。
「神⋯⋯如此強大,如此可怕。」
「這裡,就是神應許我們的地方。」
在「選拔」結束時,此處空間也不再黑暗,改而泛起柔和的白光;75個靈魂體在完整接受神力時也理解了力量裡包含的、神給予它們的資訊。
於是它們知道那搏動的「山峰」是這顆神所創造星球的動力核心也是心臟,而它們則是星球的管理者也是大腦。
「那就開始吧,看看我們這份願望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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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個腦細胞們為了方便,自稱自己為神的司祭,並在星球上設置75個「神殿」作為管理和培育星球居民的中心。
它們也曾小心翼翼地問過神的名諱,得到了神隨手甩來的「厄許弗埃」4個音節,便以此暫時作為星球名稱。
不得不說厄許神的力量強大得簡直是莫名其妙、毫無道理——人類生存需要的一切資源厄許星都能源源不斷憑空產出就算了,當司祭們反應人體需要穩定光照時,神就在適當距離造了顆恆星,跟在自家裝了顆燈泡似的輕描淡寫。
還有其他不利於人體存活的什麼宇宙輻射啦、磁場風暴啦、隕石撞擊啦、外敵侵掠啦,司祭們一反應,厄許神便簡單粗暴地展示了無敵神力的用法——直接在厄許星系範圍造了個只出不進的防護罩,輻射風暴隕石外敵一次搞定。
「為什麼要設下只出不進的限制?」一個司祭發問,不料引起了厄許神少見的長篇大論回覆:
「我不喜歡有灰塵在我的珠寶盒進進出出!要嘛安靜待在盒子裡我能當作沒看到,要嘛滾開愛去哪去哪,但我的珠寶盒只有亮晶晶的寶石能進去!」
司祭們連結在一起的意識體——它們稱之為意識網——被厄許神激烈的情緒震得頻頻晃動,幅度之大讓司祭們都擔心意識網會因此散架。
「珠⋯⋯珠寶盒?」司祭們不解為何神會將厄許星系稱為珠寶盒,也不明白祂的寶石是指什麼,但神顯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我還要忙著找珠寶,力量跟使用方法都分給你們了,剩下的自己想辦法,這不是你們的願望嗎。」
在神的意志氣息消失後,75個司祭靜默了幾秒,便開始在意識網內商討管理厄許星的具體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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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建造一個屬於人類的文明,即使在有幾乎無所不能的神力幫助下,也依然是遠超司祭們想像的艱難,而且它們的願望是「每個人無須勞動都能舒適自由過一生。」無疑又更增添了難度。
最初,司祭們在神殿培育好了神提供的人類胚胎,用厄許星「心臟」憑空生產出的能量塊直接餵養,結果培養槽中的人型胎兒瞬間就變異成一團活潑的肉塊,還自行長出牙齒、眼球、四肢,混亂黏附於體表——司祭們檢討分析,認為是神力太過強大、直接接觸只會被腐蝕同化。
於是司祭們開始試圖轉化神力,幾經試驗終於成功——它們自然沒有能改變神力本質的能力,而是成功製作出了一個能包住神力、阻擋直接接觸的外殼;在司祭們憑早年記憶造出的花草犬馬等生物身上實驗確認安全後,它們又培育了第二批人類胚胎,這次使用被包裹的能量塊餵養,總算如願看到胎兒長成嬰兒。
但嬰兒若離開培養槽,又會直接暴露在神力當中,畢竟整顆厄許星都是由神直接創造,而祂也不是會顧慮到凡人生心理承受力的個性⋯⋯司祭們決定轉化整顆星球,給它套上一層厚厚外殼——製造這外殼的方法是「想像」,想像一個人類能理解的結構,越精細越好,然後將神力裝進此結構,想像便成為了現實,再將這個「現實」呈現給人們,比如說要給餵養用能量塊套殼,司祭們就會在意識網內構建諸如米粥、肉丸、圓餅等食物圖形,並盡力想像出口感味道,最後再將能量塊裝進此模擬圖中餵食,如此,暫且解決了凡人被神力腐化的生存危機。
解決完生存問題,接著就是教育,司祭們不希望厄許星人類愚昧無知,這不利於自由意志發展,而沒有自我意志的「人類」又與肉塊何異?
因此司祭們決定將自身曾為人時的記憶以及厄許神透過神力給予的知識一並歸納統整分門別類作為厄許星從紀年計時到文字語言等的教材,雖然此舉無疑是在剽竊已被它們摒棄的智慧文明⋯⋯有約二十個司祭還因此矛盾行為出現了自身意志不穩的狀況,幸好有恢復過來。
此後當然還歷經許多波折,比如司祭們忘了它們自身也等同由神力直接構成,歡欣雀躍地去擁抱厄許星第一個人類嬰兒,然後嬰兒就在接觸它們本體的一瞬間化為了滾動的肉塊!它們深刻反省檢討後,決定將本體與厄許星心臟封存在一起,只操控人類外殼去與居民接觸。
還比如竟然有司祭居心不良,想偷偷將厄許星建造成神殿至上、司祭為王的暴力威權世界,若非意識網的公開特性讓它的陰暗妄想無所遁形,只怕厄許星就真成了曾讓它們飽受苦難的世界的複製品。
該司祭的野心暴露後很快就遭遇其餘司祭的意識圍剿,被抹滅吞噬成為強化其他司祭靈魂的一部份。
「我又找到幾個願意幫忙你們願望的同伴了!喔看起來不錯啊,這靈場,用這邊的話說是宇宙,真的特別適合保存靈魂呢。」
從零開始建造厄許文明本就困難重重,期間還得應付不時來探查的厄許神意志,以及祂丟來的新司祭,還好有意識網,資訊同步只需瞬間就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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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耗費無數心血和神力,經歷種種艱辛和同伴消散,厄許星現存的72名司祭,在絢爛輝煌的燦金夕照下,注視著第一批擁有自我意志的厄許人類中的最後一個度過了舒適自由一生的孩子安詳老死,那瞬間,所有司祭靈魂本體上的每個眼珠都流下了眼淚——淚水裡頭有見證宿願得償的喜悅、有空虛、有親眼看著孩子逝去的哀傷也有努力至今的感嘆,而在這種種複雜激盪的情緒裡,一種嶄新的東西開始萌芽茁壯,瞬時便長成參天巨樹矗立在司祭們的靈魂中——
「我們要讓厄許星代代相傳、生生不息、長久繁榮昌盛下去。」
「不,不是厄許星,是搖籃,保護所有孩子能一生舒適自由的搖籃!」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ldiPPp8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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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守護搖籃長久繁榮存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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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名為信念和使命感的巨樹。
意志在遙遠未知處的厄許神感知到了司祭們,祂感受著那些靈魂上綻放的燦然奪目的光,開心地笑了——珠寶盒裡總算有了第一批珠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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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即為搖籃星,籃星曆元年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