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的顏色 - 第七章─《同色之人》

第七章─《同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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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8的門是自動滑開的電動門，在漸漸看見裡頭景象時，他不自覺深吸一口氣。

首先是溫暖的橙色燈光，透過櫃檯的玻璃杯、角落的水晶藝品，透出輕微琥珀色的暈彩。

天花板和牆壁貼有一層灰色材質，外表有凹洞，看似柔軟，應是吸音用途。

沙發、桌椅有黃、藍、灰三種顏色，但擺放距離與位置，仍保持他印象中的─照著規則走。

他探頭往裡頭瞧了瞧，發現深藍色衣服的，通常坐在藍色沙發，正藍色的在藍色椅子或黃色沙發，灰色位置幾乎是淺藍在坐的。

他隱約感覺其中有檯面下的規則，直到店員遞給他點單卡，其上註明三種進場的低消飲料─「規則/秩序/紀錄」

他點了最便宜的「規則」，店員也正如他預期的，將他帶到灰色位置。

飲料上桌時，他悄悄叫住服務員，遞給店員兩枚金屬幣代替消費的積分。

「客人……這不合規矩。」

「我前陣子才從黃色晉升上來，不想太快用到積分。」

金屬幣常用在灰色與黃色的偷渡交易，只要到相關部門，他們為了成績便會對金屬幣兌換積分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積分的流通工具，是植入在手腕裡的晶片。若是讓服務員掃描了他的晶片，那麼他是淺黃112的事實便會暴露了。

服務員先是狐疑地打量他，不知道是想到什麼，原本抿緊的嘴唇漸漸提起成了微笑。

「這麼年輕就能從黃色晉升，想必你很有能力吧，你可要記得我這個人情。」

服務員特意在他面前耍玩金屬幣，話語中特意強調「人情」二字。

「是是是，我會的，我們可是同級呢。」

他裝起個虛偽的笑容，敷衍過去。

見服務員離開，他才輕輕捏起玻璃杯柄，搖晃裡面淡藍色的液體。這杯子是他未曾見過的高級貨，卻在這裡只裝著最便宜的酒。

他啜飲起飲料，嘗到淡薄的氣泡和酒精感，比不上他曾喝過的灰色辣酒。

(這麼淡的話，我該怎麼做?)

照正藍057說的，他可以在這裡住宿，但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在藍色區域住宿的費用想必是可觀的，一個只能用金屬幣支付的人，別人怎麼想都有問題。

時間已晚，他對這區域還不算熟悉，不敢和巡邏人員玩，絕對不能被找到的躲貓貓。

此時的他想藉酒裝醉，假裝不勝酒力，睡倒在桌上。

但他杯裡的酒，度數很低，若演得稍微誇張點，可能會被掃瞄晶片或通報警察。

眼下，就這麼坐到天亮，是最後一張安全牌了。

預想今天，自己要和睡意做長期抗戰，他索性將後背癱在椅背上，眼神游走在店裡各處。

和他一樣的淡藍們，通常和他一樣，一人獨坐在灰色的角落，彼此無話，大多的眼神都透著沉思。彷彿這裡不是用來放鬆的地方，而是用來思考工作的後續。

正藍們通常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他從正藍057的那群人聊天中聽到，正藍他們要在往上晉升是很困難的了。也許正因如此，停下腳步的正藍漸漸放下了競爭心態，才能開始彼此相處。

坐在沙發區的深藍們，有的是獨自一人，有的三三兩兩，也許在距離紅色的最後一哩路，他們有各自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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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包廂的門未被徹底關上，留了條手掌寬的縫隙，它的位置正好能看見裡頭。

他不時看見其中走過的正藍、深藍和……黃色。

包廂傳出男人的聲音。

「13妳還能喝嗎?」

回應的是一道女聲。

「當然可以! 來!」

因為縫隙太小了，他看得不甚清楚，但那聲音令他感到熟悉。

他只見一只屬於女生的手舉起的玻璃杯。

「這杯……敬您，第三級中……最明……明亮的藍色眼睛!」

那女聲帶著強做歡愉的甜美，帶著酒後略微失焦的滑音。他不必看見本人，只從聲線中就能辨識出——那是013，淺黃013。

在僅僅幾個一閃而逝的片段中，他已把包廂內的淺黃013的外貌拼湊出來。

她穿著一件淺黃色全身洋裝，雙眼以下罩著淡黃細紗。

此時，一名正藍男子推門走出包廂，在幾乎全開的門口裡，他看見了─

─淺黃013正坐在一名深藍色男人的大腿上，彼此面對面，她的身體刻意前傾貼著對方的胸膛，與男人耳鬢摩娑著，雙眼卻不看著男人，而是落在對方的衣服上。

他曾經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認錯了人，但那聲音、那身段、那笑容，全都是她。

昨晚還要脅著他的女人，如今卻在別人懷裡，掬手可摘的模樣。

他垂下眼，盯著杯中的淡藍色液體，此時他已毫無酒意，只是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話：

「果然，面對顏色，妳也得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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