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的顏色 - 第十五章─《逃出定義》

第十五章─《逃出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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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人望著已經洗淨的手術床，回過身脫下手套，將其丟入金屬焚燒桶中，再提起一旁打包好的垃圾丟入，蓋上桶蓋，啟動。

─叩叩叩

老人聽見鐵門被敲擊的聲音，但他沒去開門，因為認識這急促地敲擊節奏。

老人換起新手術床的白布，而身後傳來別人的腳步聲。

「你相信嗎? 竟然有人買走了格式化原液。」

老人聽著熟悉的男人聲音，卻並未回頭。

「少見你吃鱉的模樣，你不是也常這麼說嗎? 『天地之大，比你所能夢想到的多出更多。』」

男人先是一愣卻旋即帶怒。

「是啊，我真沒想到……那些該死的毒蟲。」

老人聽著，默默遞給男人那一瓶─交易得來的「格式化」藥水。

男人輕搖瓶身，觀察裡面所剩，然後眉頭深皺。

「也太少了，你不會還有偷藏吧?」

老人咋舌:「你就知足吧，這是剛剛從一位客人回收的。」

男人快步到老人身前，語氣焦急。

「那人呢? 我需要更多的格式化，才能完成─」

老人則快語打斷:「─我不知道，你知道的。我不會透露顧客的隱私。」

男人手指著老人，氣的身軀顫抖。

「在正義面前，你還搞這些沒有意義的堅持。」

老人不再反駁，只默默繼續整理手術間。

男人左右查看，發現啟動中的金屬焚燒桶後，急忙暫停程序。

金屬焚燒桶被男人一腳踢翻，灰燼、熱氣、已不成形的團渣翻滾而出。

男人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儀器，將儀器射出藍光的那一面，貼近其中還看能見血跡的垃圾。

─「樣本受損，分子已汙染，無法比對資料庫。」

男人皺了皺眉，卻未多說什麼。接著移動腳步，掌中儀器貼近那一瓶「格式化」藥水。

這一次，儀器給出了回答。

─指紋來源：淺灰色，編號9999。對象分類：警示。

─備註：前深灰色0001，高級技術官。現列為觀察名單／叛軍嫌疑人。

聽著儀器的機械聲，老人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想逃脫它，但到頭來，能記得我的，卻只有它了。」

─

此時剛過下班時間，街上的人潮肉眼可見的慢慢變多。而他刻意繞了點遠路，往正黃與淺黃的交界前去。理論上，在下班後，除去那些加班瘋子，這樣的交界處是幾乎不會有人了。

他走進一處公園，發現遠處有幾人正在繞著外圍慢跑。

(這距離是夠了。)

他將目光轉移到公園中央的販賣機，內置的燈光仍安靜的照耀著裡面的商品。

他走向最側邊的一台販賣機前，仔細端倪。

這台機器比他還高，顯示屏幕上說著操控方法，機台還有一處標示著掃描區，說明要將持有晶片的手腕放置其上。

他抬手，將手腕對準掃描區。

──「請稍候，正在驗證晶片……」

熟悉的機械聲出現，但他記憶中的機械後語，卻遲遲未出。他屏住呼吸，等待販賣機的回應。

──【無法辨識，餘額：——，本次購買——，已為您記錄。】

在他眼前，販賣機進行了扣款流程，顯示餘額變動。

一切都如往常─除了開頭的「無法辨識」。

等聽見飲料掉落至取貨口的聲音後，顯示螢幕上跳出一條紅字：

【提示：系統無法讀取完整使用者資料，建議前往晶片部門進行更新。】

他盯著這句話看了幾秒，眼角微微上揚。

──這就是他要的結果。

他再次嘗試了一次，同樣選擇了能量飲料。

這一次，他刻意將手徹底貼緊掃描處，想觀察這樣的距離是否會突破老人的技術。

然而，販賣機只是重複剛剛說過的話，沒有任何不同。

只是再次完成扣款，將飲料推落至取貨口，並重複同樣的紅字提醒。

【提示：系統無法讀取完整使用者資料……】

他低聲笑了一下，眼神微瞇，像是在嘲笑販賣機無法看穿他的身分。

他取出那兩瓶能量飲料，透明的瓶身還帶著冰涼。他在回程的路上無聊把玩。偶爾倒轉瓶身，看著裡頭的黃色液體頭尾來回，氣泡照他的意思拼命上浮。

突然間，他不禁覺得這氣泡和他很像。

氣泡和飲料都被關在瓶子裡，氣泡在黃色裡面，卻又不在黃色裡面。

他在經過一面反光玻璃時，停下腳步，照了照自己。

鏡中的他仍穿著淡黃色衣服，顏色仍舊沒有改變，號碼也沒有變。但這一刻起，只有他知道自己是淺黃112了。

這一種──逃出定義的感覺。

讓他感到滿足甚至是安心，不禁幻想起下一次的偽色旅途。

他繼續往宿舍方向走去，準備為了明天開始自主加班而先做休息，畢竟為了這晶片已花費太多，幻想中旅途也還只能是幻想。

隨著腳步移動，手中的兩瓶飲料不時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像是在高歌他成功的逃出定義，成為顏色以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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