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的顏色 - 第十四章─《晶片與老人》

第十四章─《晶片與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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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無人鐵皮屋的屋簷下，他靜靜蹲坐在陰影中，雖然月亮本身並不能照清他的臉，但這是他的習慣。

他望著地面上的巨大陰影，由近至遠，直到看見巨塔尖端。猜想在那尖端之上的人，是否能看見那婦人懷抱中的嬰孩。

「那樣要怎麼活下去?」

他輕嘆口氣，思緒逐漸拉遠。

那孩子沒有衣服、顏色、晶片……

他不知道這孩子即使成年了，該用什麼方法在這世界求生。或許……要到灰色之外。

他還記得那人群中有正黃色的人，雖然沒看見對方的表情，但他覺得對方應該不會舉報那一對夫婦。

畢竟那孩子明顯不是剛出生的，他猜想那一對父母已經定居在默許地帶裡。

也只有在這裡，利益的交錯下，反而讓他們不想通知相關的管理者。若是有高等顏色的插手，沒有人能保證還會有下一個默許地帶。

「我是不是也曾那樣?」

他想起孩子在婦人懷抱的模樣，幻想著自己剛出生時，自己的母親是否也這麼抱過他。

他想─那應該能感受到名為「慈愛」的溫暖。

「淺黃112……我為什麼是淺黃112?」

在他的記憶中，所謂的顏色考試，只是戴上一個金屬頭盔就結束了。然而在戴上頭盔的時候，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像失去了那一段記憶。

他聽到的答案是─避免洩題的安全措施。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裡的晶片安靜地埋在皮膚底下，像被這世界寄生著。

他來此的目的還有它。

在看見那嬰兒、那還未被定義的眼神之後。原本只是想搞壞晶片的編號，現在，他想毀掉整個世界的念頭開始萌芽。

─「我能不能，讓自己不再是誰？」

不再是淺黃112、不再是頂替的淺藍、不再是哪個顏色的偽裝者。

而是，一個真正空白的人。

久許，他轉身離開此地，往黑市的另一頭前去。

他走過幾條早已熄燈的攤位，來到一面不起眼的鐵門前。

店門口的地面上幾條偶爾閃爍的電線，和鐵門內傳出的低頻震動聲，證明他沒有找錯地方。

他以前聽說過，鐵門之後不是單純的交易場所。在那裡，金屬幣的價值還比積分高，也有人說，裡面的一位淺灰老者，其實技術還比所有的深灰厲害。

他以指節叩門，門後靜默一會後，打開了。

開門的是穿著淺灰單衣的老者，臉上有道深深凹陷的疤痕，左眼下方還貼有一塊，他不知道用途的淡藍色貼片。

老人沒有說話，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進來。

他走入屋內，迎面而來的是金屬焊接時的特有焦味，以及某些化學物質燒灼的味道。

屋內一角設置了好幾台正在運行的電腦，燈光閃爍。牆邊則堆置著金屬製的長棍、短槍甚至還有刀。房間最深處的牆壁上，則釘著一張灰色、黃色的全地圖

，上面有些黃色區域的地點甚至是連他都不知道的。

若他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他還以為這裡是什麼叛軍基地。

「你想要什麼？」

老人的聲音沙啞卻仍有力量。

他組織一下語言，才開口：「晶片……能不能讓它在掃瞄時，不顯示出我的顏色、編號?」

老人將手交疊於胸前，唇角扯出一抹笑，像聽到個有意思的話題。

「別人要嘛來買武器，不然就是買情報，像你這樣改晶片的也有，只是他們可沒有你這麼針對性的要求。」

老人握起他的手腕查看，點了點頭。

「他們總是會自己試著取出晶片，搞得一團亂，你倒沒有。」

「那麼……您能做嗎?」

「當然可以，給你兩個方法。一是把晶片拔出來，我再處理。二是再你手腕開個口，我在你的肉裡處理。」

聞言，他只想像了一下，便冷汗直流。

「哪一個方法比較快?」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當然是二，只是麻醉消退的比較快的話，手術中醒來，你會很痛就是了。」

「費用?」

「三百枚金屬幣，或者和積分比例二比一。」

他眉頭深皺，這價錢剛好超出他全身財產一些。即使他砍價之後，成功交易了，也幾乎可算是一貧如洗，將會有好一陣子得老實工作。

老人坐到一旁的位子，拿起水杯喝了口。

「本店不接受議價、賒帳和分期。」

老人言語之下的送客之意，他聽得清楚。

他急忙伸手道:「我能拿東西代替嗎?」

見老人點頭，他從口袋中拿出那一瓶所剩不多的「格式化」藥水。

老人接過藥水，稍微搖晃瓶身觀察。

「格式化，雖然只有毒蟲會要，但也算是少見貨。我這裡可以回收，但這量太少了。」

他嘆了口氣:「有多少是多少吧。」

老人說出的額度，加上他所帶的財產，正好能讓他完成交易。

銀貨兩訖，他很快被帶到房間後方，躺在一張手術床上。

換上淺灰色手術服的老人，在他身旁對著手中的針筒打量。

「送你多一些麻醉，畢竟幾乎沒人選這方法。」

不久，他感覺到長針深深刺進肉裡的痛感，強忍著不發出聲。

此時老人問他:「還記得你是誰嗎?」

他只覺得自己開始恍神。

「我是……淺黃……。」

他的意識已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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