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恨 - 第十章左使

入夜，蘅瓔卻睡不著。月色漸冷，宛若白霜，銀輝撒入蘅瓔房間，映出她眼中的焦慮，只是這時不似白日那般，沒有人牽起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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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來，她也習慣一個人了，突然有人願意跟自己親近，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徬徨，早上一個衝動拜入了師門，可是她也仍怕自己連累了他們，只能反覆地安慰自己，岑珞足智多謀，幾人武藝也精湛，不會被她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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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仇人，她只能在宗門裡慢慢尋找嗎？她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懷煙知道岑珞，也應不會小瞧她師姐的能力，可卻不願告訴她兇手是何人，是當真小瞧了他們，還是說不覺得兇手會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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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事煩心，累得她臥於床上一個時辰也毫無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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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道黑影遮住月光，躍入蘅瓔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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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雖是躺在床上，卻也是同一般外出的服裝，並未更衣，十五年來也都住豪門深院，自然還是不慣住這種地方，難免有些拘謹，也多了份謹慎，是以符紙也正收在腰間，她悄悄伸手捏著符紙，若這人有歹意，她才能快速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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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腳步輕盈，若非瞧見黑影躍進，她此時恐怕未必知道有人闖入，無聲而快速，繞了一圈，那人站到她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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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沒有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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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微眯著眼，月光照到她的腰間，依稀可見紅色衣裳，背後掛著一張長弓，腰間只有佩劍至於右側，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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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息紊亂，我知道妳醒著。」那是一個渾厚有力的女子聲音，冷冽中帶著傲氣，她不認得這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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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句話是真的，還是用來確認自己是否還醒著，蘅瓔分辨不出，所以也只維持姿勢，嘗試讓自己放鬆，眼睛微瞇，望著那人腳步，多留意此人的動向還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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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除了她身上，這裡既沒金銀財寶，也沒重要的物件，若只是來偷東西，蘅瓔便由那黑影了，她甚至不知道，這房間內有什麼值得其他人進來的東西，除了桌案上的一疊符紙，可那也要不了幾個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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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只見黑影繞了下，緩慢地朝蘅瓔走近，寒光射入她的雙眼，是劍尖映著月光，離她臉頰不過半尺，寒意畢露，劍鳴錚然，聲音雖小卻傍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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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捏緊符紙，無庸置疑，只要那劍尖再進一吋，她便得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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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挽了個劍花，破空之聲凌厲，迅速朝蘅瓔刺來，她也不敢賭這是否為試探，被褥一甩，纏住長劍，她迅速直起身子，藉著月光瞧著來人，是個女子，睫毛細長，眉梢暗藏狠戾，長髮高高束起，一身玄色衣裳帶暗紅，臉色似笑非笑，叫人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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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被褥柔軟，能纏她一陣，沒想到她長劍一抖，被褥被斬成兩半落下，露出長劍鋒芒，劍柄也塗成玄色，只劍柄尾端懸掛著兩枚白色絨球，倒是與這女子一身截然不同，顯得奇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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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知自己絕非這人對手，可這人沒有殺意，卻深夜不請自來，看似武功不俗，肯定不是行做賊的勾當，卻也猜不出這人所為何事，心裡也知打不過就逃，不禁暗自懊惱當初為何不多學些輕功，如今要毫髮無傷的逃走，除非把自己與岑珞的房間相隔的牆給打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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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能就這麼束手就擒，她眼尖心敏，知那白色絨球應該不會只是普通的裝飾，當下便迅速出招，一張馭火符直直飛去，見這絨球懸於劍柄，馭火符火焰不小，若要斬斷符籙，也可能燒及絨球，她心料這人是絕不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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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火會不會把客棧燒了，她倒是不怎麼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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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那人抬手，還未看清動作，一隻銀針射出，刺穿符籙釘在地上，火也一瞬間就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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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本欲藉著那人防守時逃出，但腳尚未離地，那人直接一劍攻來，像是氣力有餘，留著七分，並未動真格，是以她也輕易地閃過，腰間又抽出符咒，用力擲出，那人卻也是依著方才，以銀針將符籙釘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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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攻不破那人防守，沒其他辦法，她當即決定奪窗而出，那人反應迅速，劍一橫擋在她胸前，卻也未再揮劍，蘅瓔也知她逃不了，瞧這銀針凌厲，真有歹意早就插在自身穴道上了，也只好束手就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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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跑也只得炸了牆，而且，恐怕蘅瓔要把牆給炸了也不是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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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誰？」蘅瓔倒是冷靜，鎮定的看著劍鋒，內心卻也仍在思索該如何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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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妳倒是與你爹那石頭不同，還懂變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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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誰？」蘅瓔倒是未被那人影響，只再問一次，從容的打量著那人，通常各門派的代表物也都是掛在腰間，可是她卻不見那裡有任何東西寫，只空的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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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聽那人所言，她應是衡元的舊識，她爹爹本就是準備繼承城主，許是她爺爺覺得多學些武功也是多多益善，便把衡元送入太璇宗，十幾年後歸來娶妻生子，繼承城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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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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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人，卻未攜任何太璇宗的物什，一身也不像正道中人，倒像是魔教衣著，更別說一進來就兵刃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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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赫連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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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姑奶奶，莫名被冠上一個滅了蘅家的罪名，我順道來此，想知個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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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四日，妳魔教離此處就是騎馬也要七日有餘，更遑論消息傳到妳那兒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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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妳倒是比妳父親那死頑固精明不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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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蘅瓔面色不悅，誰會允許自己父親給人說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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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曇！妳一個叛宗入魔之人，沒資格說父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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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師重道呢？論輩份我好歹也是妳師叔，妳就這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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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轉移話題，此處離太璇宗不過兩三日的路程，堂堂魔教左使，平白無故來此處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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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妳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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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這是想要做什麼？怕我聯合師尊師姐把妳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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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蘅瓔一激，赫連曇略經思索，抽手冷著眼睛看著蘅瓔，輕蔑一笑，一副妳們也奈何不了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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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蘅瓔也有些尷尬，她不擅輕功，無法從此處精準的躍入隔壁窗內，難不成要從正門走出去敲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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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猶豫，赫連曇卻也是不明所以，本以為蘅瓔要搬救兵，結果卻是望了一眼窗子，然後在此處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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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妳不會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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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曇方才瞧那符咒，筆畫明瞭飛揚，倒是與蘅元一般，真氣雖略顯不足，但看著也還扎實，可今見她一楞，心下明瞭，破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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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元也太無用，女兒一十五歲還不會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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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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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氣她辱罵她爹爹，可是赫連曇卻早已躍出窗外，人都走了，還罵什麼？也只得趕緊開門走到岑珞房前敲門，好在岑珞睡得也不甚安寧，這一吵她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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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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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聲音不疾不徐，蘅瓔知赫連曇不在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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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赫連曇來了，現應在師尊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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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間，岑珞開門走出，衣裳略顯凌亂，兩人急匆匆的跑往沈瑤的房間，岑珞一聽房內有交談聲，起腳用力一踹，施勁到是剛好，門未碎卻也是開了，屋內沈瑤坐著，赫連曇則是靠在一旁，倒是沒有如兩人所料般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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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也才見赫連曇身上的弓箭，弓臂漆黑如墨，雕有細紋，弦赤紅如血，看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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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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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瓔出聲喚道，沈瑤卻是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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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魔教左使赫連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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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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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兩人仍是一臉疑惑，不亞於方才赫連曇聞蘅瓔不會輕功時的疑惑，雖江湖上並無流傳過任何她所為，十惡不赦之事，除了近日蘅家慘案冤枉，可她可是沈瑤曾經的師姐，而後卻叛宗入魔，應也算是仇人，相見時分外眼紅，若撇開不說，太璇宗與魔教對立多年，一方是魔教左使，一方是太璇宗長老，雖不似數十年前的不共戴天，卻也說不上好。然現在一瞧，倒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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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她弱點，可她也能輕易破我符咒。我勝不了她，她也勝不了我。」所以如此和平。

 沈瑤說得輕鬆，不知道還以為只不過是閒話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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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了，莫要再來找我？」興許是剛睡醒，沈瑤平時說話就是輕柔懶散，現在尤其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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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純屬巧合，只不過是來見蘅元的女兒，聽聞妳收她為徒，順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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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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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魔教的事，妳可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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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珞，妳能打贏赫連曇嗎？」蘅瓔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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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師尊出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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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兩人也看得出，沈瑤沒有要動手的意思，蘅瓔就是想還方才赫連曇罵她爹爹的事，也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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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言師兄呢？」方才事態緊急，蘅瓔也是先想到岑珞，且言師兄的房位又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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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搖頭，示意與言逸然聯手也打不贏赫連曇，蘅瓔也還是決定找他，這事也沒把言逸然排除在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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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喚言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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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只見蘅瓔離去不久，又面色不安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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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師兄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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