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與夜行 - （58）喜脈

城南酒樓的雕花門廊下，沈燕飛攥緊了袖中的錦盒——裡頭是特意為初娘挑的翡翠耳墜。她深吸一口氣，腦中反覆演練著道謝的言辭。

畢竟是初娘的兄長救了自己，總該親自來謝過……

可當那道熟悉的身影從珠簾後轉出時，沈燕飛還未開口，初娘卻只是冷冷瞥她一眼，徑自與她擦肩而過。

——連聲「沈公子」都沒有。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f3lNZuea

沈燕飛愣在原地。從前那個會笑吟吟勾她袖角、軟著嗓子喊「沈公子～」的花魁，如今竟視她如陌路？

「初娘姑娘！」她終是忍不住追上前，攔住對方的去路，「抱歉……」

初娘執團扇半掩面，只露出一雙似笑非笑的眼：「奴家可不跟女子浪費時間～」

這話如針般扎進心口。

沈燕飛原以為初娘是因她隱瞞性別而惱，卻不知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初娘」，正是那個夜夜獨宿偏廂的陸澤初——而他看著妻子背著自己來尋花魁，竟荒唐地跟自己吃起醋來。

「我們……不是朋友嗎？」沈燕飛忽然伸手扣住初娘肩膀，將人抵在廂房門前。她眼底翻湧著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急切，「就因為性別？」 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9eNKRiCW

陸澤初瞳孔微縮。 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SpCXOu4d

這算什麼？

平日對他恭謹疏離的沈燕飛，此刻竟為了一個「花魁」紅了眼眶？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此刻盛滿了他從未見過的委屈。

團扇「啪」地落地。 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tzzEsv9NF

「沈姑娘這般作態……」初娘忽然貼近她耳畔，溫熱呼吸拂過頸側，「莫非是喜歡女子？」

沈燕飛渾身一顫，耳尖瞬間燒得通紅。

她慌亂鬆手，卻沒看見「初娘」袖中攥得發白的指尖——

陸澤初在嫉妒他自己。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EVLEmAmsH

「妳誤會了......」

沈燕飛聲音低得幾乎融進樓內的絲竹聲中。

「我只是把妳當作重要的朋友......」

她垂下眼睫，像是從未如此艱難地組織言語：

「我從來......沒跟女子交好過。」

初娘執扇的手猛然一頓。

居然......是這樣？

不是傾心於女子，不是迷戀花魁——她只是笨拙地，不知該如何維繫這段「女子之間」的情誼。

「我不知道怎麼討女子歡心......」沈燕飛的耳根紅透，語氣卻認真得像在軍營匯報軍情，「更不會跟女子相處。當時初娘姑娘幫我這麼多......」

她突然鄭重地拱手行禮，腰彎得比見陛下時還要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報......抱歉......扮男裝讓妳感到不適......我很抱歉......」

陸澤初胸口驀地發疼。

眼前這個連道歉都一板一眼的「沈公子」，哪裡還是那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決的副將？她此刻的小心翼翼，全是因為——

怕失去這個「朋友」啊...…

「沈姑娘......」他放軟了嗓音，團扇輕掩面龐作疲憊狀，「奴家只是累了......」

沈燕飛立刻後退半步，雙手捧上那精緻的錦盒：「初娘姑娘，請多休息，別累壞了。這副耳環送妳，告辭......」

她轉身離去的背影挺拔如松，儀態依舊是那個進退有度的貴公子模樣。可陸澤初卻看見她臨走時，指尖悄悄抹過眼角的一瞬——

哭了？

他猛地攥緊錦盒，絲絨內襯裡靜靜躺著一對翡翠耳墜，水頭極好，在燈下泛著溫柔的光。

——像極了她方才望著「初娘」時，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

書房內，沈燕飛罕見地主動叩響了陸澤初的門。

「陸大人……」她站在門檻處，指尖不自覺地絞著衣角，「你妹妹可還喜歡那副耳墜？」聲音輕得像是怕驚醒一場夢。

陸澤初執筆的手一頓。

她竟還惦記著這事……

「喜歡。」他脫口而出，喉間卻泛起一絲苦澀——畢竟「初娘」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

「那太好了。」沈燕飛眉眼舒展開來，那抹純然的歡欣刺得陸澤初心口發疼。他看著眼前這個連維護友誼都如此鄭重的女子，罪惡感如潮水般湧上——

到底該如何開口，告訴她「初娘」從不存在？

「嘔——」

突然，沈燕飛猛地摀住嘴，纖瘦的身子劇烈一晃。陸澤初箭步上前攬住她的腰，掌心觸及之處竟比記憶中更加單薄。

「怎麼了！？」他聲音都變了調，指尖無意識收緊。

「無礙……」她勉強直起身，臉色卻蒼白如紙，「最近老是……」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乾嘔。陸澤初倏地橫抱起她，厲聲喝道：「來人！傳大夫！」

——半個時辰後，老大夫笑了。

「恭喜大人，夫人這是喜脈啊！」

沈燕飛呆坐在榻上，指尖顫抖著撫上平坦的小腹。

這裡……有了陸澤初的孩子？

她茫然抬頭，正對上陸澤初灼熱的目光。那雙總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泛著紅，像是壓抑著某種洶湧的情緒。

「當……當真……」她喃喃自語，耳畔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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