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契牌：隱士與她 - 《秘契牌：隱士與她》第三章　戀人與靜默

秘契會，一個為反制全球權力黑幕而成立的影子組織。其初衷是為了防止大型災難與政治腐敗，透過高度機密的情報掌握與策略調控，在暗中干預並引導局勢發展。組織內的核心成員皆以塔羅牌為代號，由名為「教皇」的首腦根據大數據分析與預測模型產生任務目標，並指派特定牌卡為主牌。被指派為主牌的成員在任務期間與範圍內擁有最高決策權，能自由調度所有成員執行相關任務。

布拉格凌晨兩點零七分。

Valkyrie 會館的燈還亮著。

這棟隱藏在舊城區深巷裡的石造建築，外觀保持著十九世紀風格，紅磚牆面爬滿了薔薇藤蔓。裡頭卻是截然不同的場景：紅黑交錯的歐式裝潢、水晶吊燈映著金色酒光，皮椅與高腳杯交錯在半夢半醒的夜色中，像是某場醉人的幻術。

她坐在二樓迴廊的深紅絨布沙發上，左手指尖繞著高腳杯腳，懶懶地晃著杯中的紅酒，杯中液體像鮮血一樣在搖晃。

黑色天鵝絨長裙包裹著她高挑的身形，曲線纖長，妝容精緻的美豔臉蛋上，在左眼眼尾，有一顆勾人的痣。像一個魂勾，讓人每看她一眼，就不由自主再看第二眼。

秘契會的戀人。

她喝了一口酒，舌尖輕舔杯口，眼神落在對面的螢幕。

耳機裡傳來雜訊，三秒後，一段模糊監視畫面跳了出來。

台北，一間便利商店的後巷。

大雨讓畫面顯得模糊，昏暗的燈光，模糊的人物輪廓，但她只看了一秒，就把杯子放下了。

螢幕上那道身影，穿著深灰運動外套，身形瘦高，正迅速地將一個女子帶進陰影。

那張半側臉，哪怕只有幾幀模糊畫面，她也能認出。

「是他。」她語氣輕得像在喃喃夢話，紅豔的唇角卻慢慢勾起了一道弧度。

耳機另一端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老情人？」

她沒回答，只緩緩站起來，手指慢條斯理地將裙擺撫平，「你想死？」

愉快的笑聲從耳機傳來。

組織內誰都知道戀人在隱士身上栽了跟頭，是戀人不願再提起的過去。

她轉身走向落地窗前，將酒杯放上欄杆邊緣，眼神看著窗外。

「女人是誰？」

「台灣某通訊設備供應商的小助理，老實聽話，生活單純，沒有特殊訓練的紀錄，也沒有特別的人事物連結。」

她低聲笑了一聲。「不覺得乾淨得太刻意了？」

「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回報給教皇，讓他處理。」

她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條項鍊，銀鍊上吊著一枚深紅水晶。她看著那枚水晶沉默了幾秒，才緩緩說：「月亮，我想親自見這女人。最後一次任務後，他消失三年了，不接任何指令，現在他出現了，還帶著一個女人逃跑。你覺得這代表甚麼意思？」

通訊另一端無聲。

她輕聲說：「我想去看看為什麼。」

耳機端的男聲輕嘆了口氣。「這次的主牌是死亡。除了他指派你的事情，其他多餘的事別做。」

「知道了。」

她關掉通訊，走進後室。

那是一間只有她能進入的房間，門後是一整面牆的資料板，上面貼滿了任務殘檔、照片碎片、電子轉錄的心理描繪、甚至還有幾張泛黃的舊紙條。

牆中央，是那張她早該撕掉卻始終保留的影像——

那個男人站在沙漠邊緣的背影，風衣翻起，手握著槍，但始終未曾舉起。

照片上被她用紅筆寫下一行字：

「是你選擇離開。」

她盯著那照片看了許久。

剛加入組織時，教皇就曾用他那一貫的機械音說：「如果妳不能操控，那麼你就會一輩子記得。」

戀人牌的任務，是讓目標愛上妳，再操控他。

她曾經做得很好。

但那個人沒有愛上她，反而是她先愛上了他。

現在，她，記得了。

※

夜幕將城市吞沒成一幅濕漉漉的靜物畫，車燈與雨光在柏油上劃出閃爍的緯線。隱士駕著一輛不起眼的深灰色休旅車，穿梭在台北市區的雨夜巷弄中。沈知妍坐在副駕座，一身濕衣已換下，身體卻還未從驚惶中完全回神。

她偷看他。他的側臉輪廓分明，眉骨略高，鼻樑筆直，五官立體，在車內微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清楚。他的眼神深邃而專注，臉上的表情始終平靜，只靜靜的駕駛著，似乎就像跟朋友出來開車吹吹風，不像逃亡。沈知妍不懂他為何願意帶她逃——也許出於職責，也許出於某種她尚未理解的堅持。

車內靜得出奇。除了雨刷規律滑動的聲音，就只剩下引擎低鳴。隱士的眼睛始終注視前方，但每隔數分鐘，他就會繞進一條小巷，或在轉換燈號時刻意慢下，又或者在等待紅燈時突然掉頭，像是在演一齣沒有預告的逃脫戲碼。

「……你這樣開，不會被人發現嗎？」沈知妍終於忍不住問。

「會，但要花點時間。」紅燈映在他臉上，將他原本平靜無波的表情染上一層淡淡的銳利。「我們在跟一種節奏賽跑。拖得越久，他們越抓不到節拍。」

回想起來，這一路下來，連一個紅燈都沒闖。這不疾不徐的逃亡帶給沈知妍一種奇異的安全感，她不禁輕嘆：「真是有創意的逃亡手法。」

他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神情古怪。「我還是第一次被說有創意。」

這句話讓她笑了一下。短暫，卻真心。

※

他們穿過四個區域、兩次換車、三次繞行反追蹤路線。最後抵達郊外一條無名山徑，車燈熄滅時，四周只剩蟲鳴與細雨。

「下車吧，這段得用走的。」隱士開了車門，率先走出。

濕滑的山徑讓人舉步維艱，才走沒幾步，沈知妍的鞋底與褲腳就沾滿了濃濁的泥水，每踏出一步都得略為費力地拔起腳。相較之下，隱士的步伐穩健如常，像走在柏油路一樣。

走一段路後，沈知妍發現這一路上隱士都沒有回過頭，但總是與她保持幾乎相等的距離。

「你以前是軍人？」她試探。

「不是。」

「那你怎麼……」

隱士打斷她。「保留體力，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幾公里後，他們抵達一處被藤蔓與野草遮掩的舊木屋。隱士熟練地用工具撬開生鏽的門鎖，進門後第一件事是拉下窗簾，第二件事則是開始佈偵測設備。

隱士動作俐落地在木屋周圍架設好所有警報與安全措施，一邊確認感測線，一邊不時回頭確認屋內狀況。木屋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老舊方桌、一把搖椅、一個櫃子和角落那張單人床。牆面掛著泛黃地圖和一把生鏽的登山斧，顯然這裡曾經是某人的臨時據點。

完成所有防備後，他從背包裡，拿出一顆御飯糰和一根香蕉，再從櫃子裡拿出一包乾糧和兩瓶礦泉水，放到桌上。

「你還沒吃晚餐，先吃點東西。」他的聲音一如往常平靜，然後指了指牆邊那張床，「累了就去那裡休息。」

一路的逃亡讓沈知妍忘了餓，突然放鬆下來，肚子的確感覺餓了。

看起來飯糰和香蕉應該是在便利商店買的。想起他還記得她的餓，看著桌上沒有溫度的食物，她卻覺得心理暖暖的。點點頭，低聲道了句謝，就拆開飯糰一口一口配著水吃了起來。

隱士拆開乾糧和礦泉水，無聲著吃著。

沉默的吃著讓她不太適應，隨口一問：「只有一張床，那你呢？」

一問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舌頭。只有一張床難不成要邀請他一起上來？

「我會守門。」說完後又是一陣靜默。

簡單吃完後，隱士把桌面收拾好，接著在門邊坐下，背靠牆輕輕闔上雙眼，像是進入淺眠狀態。

她看著他平靜的側臉，在微光映照下顯得格外安穩。心裡的警戒雖未完全消退，卻因他的沉穩而慢慢鬆動——那是一種被尊重的距離，一種無聲的守候。

意識在風聲與雨聲交錯中慢慢沈澱，沉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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