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南伊連的新娘 - 第八話、皮爾吉斯管家的建言

宴會結束過了數週，伍迪加尼忙於政務，回到房間往往已經入夜。

即使住在相同的房間，也不過是深夜到太陽升起這短暫的數小時，極少跟拉米亞這個名義上的妻子打到照面。不單是因為作息差距，而是因為拉米亞實在安靜地過分。

——不論是表面上或者私底下。

伍迪加尼翻開副官送上的定期報告，隨意瀏覽。

拉米亞的作息一如既往，精準地宛若機械。她會在早上的七點準時起床、梳洗後準時在八點鐘準時坐上餐桌，每週有三次會向王后陛下請安，一個月有一至兩次會跟王后共進下午茶，談論的話題也相當有限。除了三餐與作息之外，每週採購的項目也千篇一律。

代表結論的最後一頁一如往常。

「沒有任何異常，將持續觀察。」

署名是副官阿爾傑那龍飛鳳舞的親筆簽名。

伍迪加尼單手支頭，「阿爾傑，你該不會把騎士團的日程報告跟王子妃的報告弄錯了吧？」

阿爾傑面無表情：「很遺憾地，並沒有。相信皮爾吉斯總管陳上的報告也是如此。」

該說是意料之內，或者出乎意料？拉米亞沒有私下跟人見面、書信往來的對象也少得可憐——只有公爵夫人以及跟王后偶爾的定期書信，採購的項目也就是一些日常必需品。

沒有金銀珠寶或者珍貴的禮服，更沒有稀有的武器或者魔導具。

即便伍迪加尼反覆閱讀那些採購項目想從中找出異常，依舊毫無成果。

伍迪加尼閱讀那些無趣至極的日程，陷入短暫沉思。

管家與副官的定期報告中，王子妃薇薇安娜是個身體孱弱、安分守己的新婚妻子，她對丈夫的冷落毫無怨言，偶爾見面時也不曾表現一絲憤怒。

她只是盡全力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中，期盼伍迪加尼忘記自己的存在。

總而言之，這位王子妃殿下還真是乖巧到令人失望。

內心的深處偶爾會出現小小的聲音。難道我真的誤會她了嗎？

「伍迪加尼殿下，您是感到放心，還是覺得失望？」

伍迪加尼哼笑：「你在說什麼蠢話。薇薇安娜公主殿下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你上不是說找到一些線索，現在有什麼進展嗎？」

短暫遲疑後，阿爾傑道：「確實找到方向。就我所知，她不是間諜的機率非常高。」

「有多少把握？」

「九成。」

按照阿爾傑的性格，這個說法無限趨近於確信。伍迪加尼滿意地點頭。

「我已經找到幾個知情人的名字，已經派人前去費南伊連。只不過，知情人一直遲遲不願開口，我打算親自去一趟。還請殿下能准許我去一趟格丹茨克。」

「我給你三週，儘快把答案問出來。」

「是，殿下。」

阿爾傑垂下頭，本以為伍迪加尼就要讓他退下，卻沒想到他卻陷入了沉思。

伍迪加尼道：「說起來……費南伊連的將軍閣下二十多年前也曾在格丹茨克附近失蹤。難得去一趟費南伊連，順便幫我查一查。」

「是。」

這時候的他們沒有想到，臨時起意的提議將會在未來掀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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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樣不安定的氛圍中，時間緩慢地流逝。

拉米亞正努力扮演著體弱乖巧的薇薇安娜公主殿下，他們既是夫妻、敵人、盟友，同時什麼也不是。

保持著恰當的距離、說著無關緊要的話語，雖然身軀近在咫尺、同時也遠在天涯。

如果一切順利，這樣的日子很快就會結束。

——直到這天。

結束了一天的行程，伍迪加尼午夜後才抵達自己的寢宮。

今日是管家皮爾吉斯親自為他等門，看樣子似乎有話要說。

看他一臉欲言又止，又嘗試觀察自己情緒，伍迪加尼猜想或許這跟那位同寢的「部下」有關。

伍迪加尼將脫下的外套交給皮爾吉斯，「有事報告嗎？」

管家皮爾吉斯沉默片刻，這才開口道：「殿下，您是否考慮過跟薇薇安娜殿下分房？」

不考慮王子妃跟國王陛下的意願，伍迪加尼本人倒是十分樂意配合。

但絕對不是在結婚沒多久的現在。

伍迪加尼意外地看著管家。「理由呢？」

「這是宮廷醫師的建議。」

「宮廷醫師？這是怎麼回事？」

「前幾天，王子妃殿下在會客時昏倒。雖然沒發現嚴重的問題，但王子妃殿下有睡眠不足跟營養不良的狀況。」皮爾吉斯垂下頭，微胖的臉蛋帶著些許羞愧之色：「宮廷醫師認為，或許是因為王子妃殿下還沒完全適應我國的氣候，建議可以調整房間的配置……還有別讓王子妃殿下太過勞累。」

伍迪加尼臉色微變。

睡眠不足還可以說是環境影響，營養不良這部分就很耐人尋味。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三天前的事情，王子妃殿下堅持不讓我向您報告。但她的狀況一直不好，即使準時服藥改善幅度也很有限。我便自作主張諮詢了宮廷醫師。她建議王子妃殿下能夠暫時與王子殿下分房。」

這說得好像他是個對新婚妻子需索無度的丈夫似的。他壓抑著怒火問下去：「營養不良是什麼意思？」

皮爾吉斯一愣：「難道這不是殿下的意思嗎？」

「我的意思？」

皮爾吉斯委婉道：「殿下您曾特別吩咐過，要特別關照王子妃的吃穿用度。」

伍迪加尼確實這麼說過。

他本是懷疑她會以王子妃的身份揮霍，在他看來，拉米亞冒著被斬首的代替薇薇安娜公主遠道而來，怎麼可能只為了公主殿下？若不是為權就是為財，只要緊盯很快就會露出馬腳。

底下的僕從卻將他的指令解讀為要他們緊縮她的吃穿。

伍迪加尼確實懷疑拉米亞別有用心，但是苛扣吃穿甚至影響睡眠不是他的本意。

「以後王子妃的事情由你接手，細節你可以自己決定。」伍迪加尼揉按著抽痛的太陽穴：「明天開始著手準備分房間的事情，處理好後跟我報告。」

「今天呢？」

「我去看看她的狀況。」

伍迪加尼將拉米亞放在自己的房間，本來是想將她放在自己身邊，讓信賴的親信查探她的真實目的同時，監督她的所為。

像這樣受到長期受到皇族禮儀訓練、擁有戰鬥能力的年輕女性，可是無比珍貴的棋，怎麼會如此簡單地用在這種地方？既然拉米亞堅稱自己是為公主而來，那也無妨。

是否打算刺探海利機密、鋪張浪費？這些伍迪加尼打算親自調查。

如果說拉米亞真的是間諜，那她也還真能沉得住氣，甚至把自己搞得睡眠不足又營養不良。

伍迪加尼踩著皮靴採的聲音在夜晚的走廊迴響。

他刻意沒有降低走路的音量，知會淺眠的王子妃自己的到來。

開門的瞬間，身穿睡衣的拉米亞以騎士姿態單膝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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