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阴冷潮湿,我蜷缩在破旧的被窝里,浑身像灌了铅,挣扎着才坐起身。床边的酒瓶早已空空如也,倒在地上,瓶口还残留着一丝刺鼻的酒气。
我的目光落在桌角,那叠皱巴巴的钞票显得可怜至极,而旁边,还有一小包用粗糙牛皮纸包着的白色粉末。
那是几天前,我在巷尾遇见的一个陌生人塞给我的,他笑着说,这东西能帮我摆脱噩梦,能让我不再听见耳边那些炸裂的炮火。
起初,我狠狠甩掉这念头,把那包东西扔在角落。可现在脑子里一遍遍重演的血色记忆,把我推到了绝境。
手指颤抖着拈起那包粉末,我盯着它,仿佛盯着自己的堕落。片刻后,我闭上眼,彻底放弃了最后一丝抵抗。
世界,忽然翻转了。
天花板像是呼吸起来,裂缝张开,吐出一行行跳跃的符号,闪烁着邪异的光,像不属于人间的咒文。墙壁开始鼓动,像柔软的肉体在蠕动,橱柜与抽屉“啪”地自己打开,无数只苍白的手,从黑暗里探出,温柔又贪婪,轻抚我的脸颊,抚过我的眼睛、嘴唇。
光,忽然炸开。
它不再从窗户涌进,而是如同海浪般冲破天花板,铺天盖地地淹没我。金色的潮汐翻滚,一层一层拍击在我眼中,每一道浪花都带着炽烈的圣光,溅起时,碎裂成无数发烫的羽毛,在空气中燃烧。
空气开始歌唱。
声音从尘埃里,从墙缝里,从我的血管里溢出,那旋律温柔到令人战栗,仿佛母亲在低吟的摇篮曲,又像远方战场上传来的军号声,交织成一首古老、无法言说的颂歌。
我站起身,脚下的地面溶解,化作一扇无形的门。
我推开它,门外是一片血色晚霞,却铺满了金色的麦浪。麦浪中,站满了人——他们的脸模糊,却无比熟悉。是我的战友们,他们微笑着,眼眸里盛着天空,嘴唇张开,无声地呼唤我的名字。他们整齐地举起手,像在战前的敬礼,像在欢迎一位迟归的战士。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笑了,笑得像孩子第一次见到春天。那一刻,没有战争,没有血腥,没有死亡,只有温柔、光亮和无尽的宁静。
我迈步,踏过那片金色的海,随着他们,一同走向永恒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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