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裡行間 - 第四章《秘密（一）》

看完電影回到家以後，我還是一直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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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在床上，即使閉上眼睛，卻依然看得見晴海靠得太近的臉龐。

那略嫌過長的瀏海碎髮、那近乎蒼白的膚色，還有那灼燒著我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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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想，如果當時我抓住他的手不讓他挪開、如果我也靠近一點，如果我親上了他的臉頰……會變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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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可以令我有如此令人害臊的幻想，原來這就是暗戀一個人的感覺啊。真是教人躁動不安，又同時甜蜜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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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還沉溺在對今日片段的回想時，枕頭旁邊傳來一陣震動。

是小麴傳給我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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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琉～今天一整天的約會覺得怎樣呀？我覺得晴海很不錯呀，好像對妳還挺有好感的？我們下次再三個人一起出來玩吧～加油哦！(๑˃ᴗ˂)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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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微笑起來，指尖輕觸著螢幕，心思卻仍飄忽在某人掌心的餘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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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海對我挺有好感？真的嗎？

暗戀中的人，最需要也最致命的，就是對曖昧的確認。確認那不是一廂情願、確認那一瞥一笑不是偶然，好讓人義不容辭地、直直的往他衝去，儘管結局可能是飛蛾撲火、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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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一直不敢太過樂觀，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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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我也不知道……我滿腦子都想的是他，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小麴你也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嗎？那……妳也會喜歡上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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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有勇氣按下發送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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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小麴也喜歡上了晴海，又或者晴海喜歡上了小麴，那我會怎麼樣？

我會讓愛嗎？我會祝福他們嗎？

我可以衷心的為他們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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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我大概做不到。

我只是稍為想像一下他們牽手的畫面，已經覺得心痛了。只是想像的虛構畫面，卻已經頑強地在腦內揮之不去、令我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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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而晴海只是我認識了未夠一個月的人。我無法相信一個剛認識的人，竟然有力量撼動小麴在我心裡那超然的地位。我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我實在不想面對這種抉擇，我無法在小麴跟晴海之間做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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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衷心的希望這個時刻不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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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傻啦！雖然晴海是很不錯，不過我對他沒興趣啦。妳放心好了( •̀ 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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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妳不是在顧慮我所以在勉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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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啦，我真的對他完全沒有感覺耶。他完全不是我的菜。我才不會喜歡上他，妳真的放心好了！我會100%支持妳的 (๑•̀ㅂ•́)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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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小麴如此的斬釘截鐵，我放下心來，卻也不禁為晴海感到有點抱歉。他有那麼糟糕嗎？糟糕得小麴要如此徹底的否定喜歡上他的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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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實在是太好了。小麴沒有喜歡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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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時也對小麴覺得很抱歉。她明明是這樣的為我著想，甚至為我的戀情助攻打氣，我竟然懷疑她、甚至擅自在為我自己那荒唐的想像畫面而感到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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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是那麼的相信她、依賴她，我知道她一定會包容我的任性，所以才會直接的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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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慚愧。我明明在那夕陽下發過誓要守護小麴，但實際上，她才更加像我的守護者。

我以為自己在她身旁保護她，但其實她才是那個保護我、理解我、讓我任性的人。

有她在我的身邊，我才是幸福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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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哦。抱歉問了妳奇怪的問題，妳最好了 ٩(｡•́‿•̀｡)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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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由衷的感謝小麴，同時對自己感到過不安這件事感到羞愧。我想，假如小麴才是喜歡晴海的那個人，而她知道了我也跟她喜歡著同一個人的話。

她肯定會為我而放棄晴海。

而我，卻無法像她那般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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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擱在書桌上的那本貼滿了五顏六色便利貼的英語課本。還有旁邊那個小豬造型的可愛暖水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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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用這個試試看，應該會好一點。不然我跟妳早退回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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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年前左右的事情了。那一天我飽受經痛折磨，痛得不似人形。我蜷縮著身子伏在桌子上，艱難地嘗試集中精神聽課。即使已經痛得快要撐不住了，但接近考試前夕，我還是不敢缺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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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期間，我沒精打采的繼續伏在桌子上輕喘著氣，只想這一天快點完結。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頭一看，是小麴。她的馬尾微微鬆散，瀏海略顯凌亂，額角沾著幾縷細碎汗珠，看來是匆忙趕回來的。

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將一個毛絨絨的小暖水袋遞到我面前——是一隻脹鼓鼓的粉紅小豬，溫熱的手感透過布料傳來。

我接過來，立刻抱緊，把它貼在腹部最痛的位置上，彷彿終於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那份溫暖滲透肌膚，緩緩驅散藏在體內的寒冷與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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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救了我一命。」我感激的說，絲毫沒有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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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妳痛得快要暈過去了，不然我們一起早退吧？」小麴仍然一臉擔憂，蹲下來與我平視，柔聲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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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我應該撐得住的。」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氣若游絲的說，「而且不能缺課吧，還有妳今天下課後不是還有活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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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妳這樣，我哪還有心情參加什麼活動啊。妳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回家休息，我送妳。」小麴少有的堅決，不容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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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候覺得妳真像個媽媽。小麴妳肯定會是個好妻子、好母親哦。」我笑，那是我真心的想法。像她那麼會照顧人的人，一定會是個賢妻良母，總有一天會成為某個人的依靠與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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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孩子，那妳可要好好珍惜我這個好媽媽！」小麴噗哧一笑，語氣輕鬆中帶著一點撒嬌的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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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笑了出來，卻突然有點恍神。

她笑得和平時一樣，自然得毫不費力，卻讓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明明只是她一貫的表情，但那一刻，我卻覺得好像比平常多了一點什麼。

柔和？溫暖？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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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上來。我只是隱約覺得，那個笑容，我會一直記得。

它沒有特別，也沒有不一樣，可就是停在了我心裡，靜靜地、悄悄地，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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