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穿越到已經有我的世界 - 02 幽靈與觀察者

我站在原地，望著那扇亮著燈的小窗，一直到裡面的光影也漸漸熄滅。我才轉過身，獨自走進夜色中。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lYchmm6Z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yxIwNAEC

我不能回那個家，那裡屬於他；不能上學，因為學籍只有一份；更不能被人發現，因為沒有人能理解我的存在。這個世界裡，我沒有身份，沒有名字，甚至沒有痕跡。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8SldAM0G

我像是一段資料的幽靈，遊走在本不屬於我的系統裡。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B5ZJkrBO

我溜回了學校，隨便找了一間教室，翻進去，過了一夜。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szH1Gq4H

我把不知道是誰的書當作枕頭，躺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腦袋空蕩蕩的。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vmHf93fa

隔天，我開始試著活下去。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ekGTen8u

我去便利商店裡晃，幫一位老太太撿起掉在地上的硬幣，她以為我是好心的小孩，給了我兩個麵包。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xw5Hx0DeR

我在早餐店門口幫忙擦桌子，店員阿姨笑說我真乖，給了我一杯豆漿當獎勵。我發現，只要我不開口，大家都把我當普通小孩。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9L6W0MObb

我在學校放學後混在人群裡進入校園，在無人的角落偷偷使用水龍頭洗臉、洗衣服。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h1m8OWEG

我會在圖書館度過時間，圖書館關門時，我就會四處去找尋機會覓食。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LcBkT4iM

日子過得像是在呼吸縫隙裡偷來的光——微弱，但還是光。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zSqwbk8W

每當夜晚來臨，孤獨像是一層慢慢積起來的霧，濃得化不開。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pVJj509g

我開始懷疑自己究竟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OAfxP306

是給他一個提醒？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UTK9TzgXn

還是讓我自己學會釋懷？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IrKhGSbq

還是……只是宇宙的一場隨機錯誤？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UcxmjNHW

我沒有答案。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twcdBYjKM

我只知道，每當我看到校園裡那些孩子奔跑、笑鬧、像是活在時間裡毫無重量時，我就會想起那個「我」，還在那扇窗後的房子裡做著夢，而我，正在守著他無法看見的世界邊緣。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j5zGmpens

這樣的存在，說不定就是我此刻唯一的意義——讓他繼續走，哪怕我只能在他看不見的背後，默默看著。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1KuJuBSLc

但在這之前，我還得學會怎麼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PQJOa7rL

某天傍晚，我像往常一樣，等放學鐘聲響起後，混在人群中進了校園。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nXU46Gzr

人聲吵雜，大多數人不會注意一個低頭快走的小孩。我繞過操場，穿過中庭，在走廊最後一間空教室裡坐下，那裡沒有監視器，窗戶開得剛剛好，可以透風，也不會太冷。我習慣在那裡看書、吃偷偷帶來的麵包，等到天黑再離開。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dqHsh2xY

但那天，有什麼不對。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GinKC5Sd

當我坐下翻開書本時，總覺得背後有一道視線。像是在被某種目光刺穿——不敵意，卻帶著濃濃的懷疑。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gu70OElS0

我轉頭，一名女學生正靠在門邊。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7jvYejTx9

她戴著眼鏡，頭髮紮成整齊的雙馬尾，不是班上的人，但看起來比我高一點，可能是高年級。她沒有進來，只是靜靜看著我，目光銳利得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眼神。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55E2cMU6j

「你不是這班的吧？」她開口，聲音冷冷的，像是已經確認了什麼。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9popnEgo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合上書本。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6hT4VFiOf

「你……記錯了，我是轉學生。」我刻意讓聲音聽起來含糊，壓低語調。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td2DOo7do

她卻不動聲色，語氣一貫冷靜：「我查過今天轉學名單，沒有人叫你這個名字。」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Y7EPXiNX

我心跳漏了一拍。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07kzi0KJj

她走進一步：「你在這間教室出現了三次，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圖書館，你看那本高年級才會借的，還用正確的方式折角做書籤——那不是小學生會有的習慣。」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28zm4rssa

我站起來，警覺地後退一步。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SSmhXRLM

「我沒惡意。」她停下腳步，盯著我看。「我只是……覺得你不像是這裡的人。你的眼神不一樣。很像……大人。」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AKb8RfWZ

這句話像是把空氣劃破。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6DvGoq4h4

我望著她，腦中快速閃過各種可能——逃走？否認？還是承認？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G9NVO4la

但她接下來說的話讓我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法那麼輕易抽身了。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RmT8vPG1

「你到底是誰？」她壓低聲音，眼神堅定，「你不屬於這個世界，對吧？」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8QJRnrYKg

我垂下眼睛，沒有躲避她的目光，但心跳卻像打鼓般劇烈。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UPt7tu4LV

「你說得對……我不屬於這個班。」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EnxW3RPes

我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肯定的神色，彷彿這只是她早就猜中的第一層答案。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LHKmNIAG

「那你是哪裡來的？」她問。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FWfA2bPO

我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那個真正的答案卡在喉嚨裡，一旦說出來，我就等於是把我與這個世界徹底撕開。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9MWEB8pL

「你不說也沒關係。」她輕聲說，「但你現在的樣子不像是迷路。你像是……在逃。」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XjoFY3YJ

我苦笑了一下，聲音低到幾乎像自言自語：「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你不會信的，沒有人會信。」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H4YjSpRCp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著。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mZPIGirV

我猶豫再三，最後抬起頭，望進她的眼睛。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RVD2G1ij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MHurMDMY

她沒有露出訝異的表情，只是輕輕眨了眨眼：「意思是……你是外星人？」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5mRSdFnu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是。也不是鬼魂，也不是什麼轉學生失憶者。只不過……我來自一個跟這裡非常非常像的世界，那裡也有我，也有這所學校，也有你們……但不是這個。」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3hWtHHhc

「你穿越了？」她說得很輕，但語氣裡並沒有嘲笑。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hVwebzIz

我點點頭。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BBTGTbNg

「那……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oszs1fC7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醒來的時候，就變成了國小時期的我，然後發現這裡已經有一個『我』存在，活著我本來應該走的生活。而我……變成了多出來的那個人。」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AAMNm0gF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說你來自另一個世界……那你現在，是怎麼活著的？」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B8G53k32

「像幽靈一樣。」我笑了笑，「趁半夜偷溜進來教室，偷吃剩下的麵包，洗澡用操場的水龍頭。我努力不讓人發現我，因為我一旦被發現，就沒地方可以解釋我為什麼『存在』。」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xFCdBAiUl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像在思考。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fjRlK3Yv

我沒有催促，因為我知道，我的話聽起來太像謊言，太像電影橋段。即使我講的是事實，也不代表別人就有義務相信。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2wWgmBDBH

「你知道嗎？」她終於開口，「你說的話，如果是別人對我講，我一定覺得他是騙子。可是你不是。你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顫抖。那不是騙人會有的樣子，那像是……快崩潰的人才有的樣子。」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HKGirtoOy

我抬起頭看她，眼角有點酸。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bpmJrtY6

「那你……信我？」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0CNOw4jyB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伸出手，像在邀請一場未來的選擇。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5kKfFAcg

「我不信什麼世界理論。但我信你現在是真的在這裡，而且很孤單。」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jv97soNav

我看著她的手，好一會才輕輕握住。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W3CxgW2H

這是我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有不是我的另一個的人真正的碰觸我，而不是把我當成透明的空氣。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zjUciDZ6

我一直以為，能看穿我存在異常的人，也必然是某種異常的存在。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87hsg3hjD

直到陳昀婕說出那句：「我只是……覺得你不像是這裡的人。」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Xm8TDdvI9

我才明白，有一種人不需要穿越，也不需要特異功能，只靠一雙敏銳的眼睛和從小累積的孤獨，就能看穿另一個與世界不合的靈魂。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Oo3rHQJ7

我低頭，看著自己髒了的運動鞋，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你不是……像我一樣的存在嗎？」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eOgmDrGt

陳昀婕歪了歪頭，語氣自然得像在談午餐想吃什麼：「不是啊。我就是個普通人。」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2ATE0LGV

我抬起頭，有些錯愕地看著她。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mkruIdLg

「你那種普通人，會在放學後還留在校園裡，盯著陌生人看三天，查轉學生名單，記得圖書館借書記錄，然後還能這麼冷靜地分析出一個人有穿越者的可能性？」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C3mZc6qh

她聳了聳肩，淡淡地說：「我對世界的感覺比較……不信任一點而已。」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mQhm3QCQ

說著，她從書包側邊拿出一罐養樂多，遞給我。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zE6hYBcq2

「我媽每天早上都會塞兩罐，說我太瘦，喝這個比較不會餓。可是我不愛喝甜的，你拿去吧。」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P0Twtpqkb

我接過來時，手微微顫了一下。那罐養樂多的塑膠瓶壁還留著她掌心的體溫，冰涼又溫暖。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7azHjhdK

「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問。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BOYfssEJ

「我也說不清楚。」她看向遠方，教室窗外的夕陽把她的影子拖得好長，「大概是因為你看起來太像我了。」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xRTOgKyb

「像妳？」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7VqvVnaPI

「就是……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不是因為我從哪裡來，而是這世界在我眼裡總是怪怪的。」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挑選下一句話的語氣。「老師在講課，底下的同學在偷偷畫畫，有人傳紙條，有人睡覺。但你問我那節課在講什麼，我記得；問他們在畫什麼、誰睡了幾分鐘，我也記得。我不想記這些東西，可是它們自己跑進來了。」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QeeFeCwrb

我沉默了很久。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2wvGHIqrZ

陳昀婕又補了一句：「所以我觀察人，比較快。我不會開朗，不會裝傻，朋友不多，但這樣比較舒服。」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a8e4sgbd

我輕聲說：「你是觀察者。」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miEqq95gR

「也可以這麼說。」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qsJGy1xo

「那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真正的見證者。」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bLWbMAqk

「什麼意思？」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QPXJwx7e

「就是…當你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任何記錄裡，你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直到有一個人看見你、記得你，那你才算活著。」我望著她。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IHGlZgL7

她沒說話，只是把目光從夕陽中收回來，看著我良久，然後點了點頭。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GpOByLX7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時間彷彿靜止在教室裡斜斜的光裡。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GBPknLp9

過了好一會兒，陳昀婕忽然開口：「我們學校倉庫後面，有一間舊教工休息室，廢棄了好幾年，裡面還有幾張椅子跟一塊破舊的地墊。應該能藏一個人。」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STxxEnfu

我微微睜大眼睛，看著她：「你怎麼會知道這種地方？」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kA0c6L7q

她露出一個略帶得意的笑：「我說了嘛，我觀察得比一般人細。」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n9d3uX0l

「你願意……讓我躲在那裡？」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5GqJaVDK

「如果你不把它弄亂，還有不偷吃我的早餐。」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R6ugVwWM

我笑了，第一次笑得發自內心。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08LOYqvU3

「你真的只是個普通人嗎？」我忍不住又問。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CbqVh0OT

她轉頭，假裝生氣地瞪我一眼。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pbpHnu7N

「普通人也可以選擇做點不普通的事，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你果然不是我們這邊的人。」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0ki2T9UN3

我們一同走出教室，那道夕陽像是為這場對話畫上了一層溫暖的筆觸。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4RYJ3YQ59

也許我真的無法長久待在這個世界，但這一刻，有人選擇看見我、接納我，並為我指了一條生存之路。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0L2q2EoB

陳昀婕，這個普通的小學生，成了我這段「不屬於任何地方」的人生中，最真實的存在。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ZioKyZr7

ns216.73.217.1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