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有魚 - 章十六二娘子都這麼大了

彷彿有張鼓在心中打著，那些他以為早已明朗的謎語，其實他只觸碰到了一角，未全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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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遲疑著，「許是老奴眼花了，看著有些像老家主從前拿過的石頭，只是這上頭的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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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紋是後來雕刻上的，張叔，你確定我父親曾經拿過這塊玉石？」謝應淮將玉珮解下來讓張叔看得更仔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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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把玉珮翻來覆去，在回憶中尋找蛛絲馬跡，「看著的確像老家主拿過的，我還記得是當年老家主從淮地淘來的，當時石頭還未打磨，不過光澤倒是和現在一樣，不過這石頭怎麼就到了侯爺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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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緩緩蜷起手指，扣進了掌心，「我父親從淮地淘回來，拿去了琳瑯齋打磨雕刻，後來……給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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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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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琳瑯齋的掌櫃不識拿著玉石來雕刻的世家大人，倘若是熟客趙朗得，那掌櫃豈會不識，唯一可能便是那位大人並非琳瑯齋的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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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道：「這給了誰，老奴就不知了，老家主有時興起會從外地淘些石頭，好像都送去給了一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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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蟠與趙朗得是相熟的關係，絕非表面那樣只是同朝為官的淺淺之交，謝應淮是知道的，否則當年先帝也不會下旨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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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是謝蟠淘的，謝蟠拿去琳瑯齋打磨雕刻成玉珮後送給趙朗得，玉珮為趙朗得所有，而玉珮裂縫裡卻滲入了毒血，玉珮是趙有瑜給他的，所以毒血──是趙朗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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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張叔見他魂不守舍，擔憂的叫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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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終於捋明白了，兀自喃喃自語，「她要告訴我的是她父親也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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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日趙家的慶祝宴還真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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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還寒，臨安城的濡濕使窄巷青石板階兩旁長出了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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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趙宅的門庭客絡繹不絕，幾乎要踏破了檻門，掃去那點不速之客帶來的刺骨濕意，大院中擺放著好幾個大圓桌，是為迎客所置，穿過前庭乃至長廊皆佈掛著紅燈籠，一團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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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中的二夫人身穿鮮艷的紅綢衣裳頭戴金釵笑臉迎客，為了這場慶祝宴她可是煞費了苦心，連夜寫了許多的邀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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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夫人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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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客氣客氣，快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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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相熟的官家夫人也很給面子，既受了邀帖自當前來，只是她們哪裡會不明白，當年下毒案鬧得這麼大，可是趙朗季指認長兄為兇手的，這趙二娘子大火後死而復生回來，趙二夫人竟還為她置辦了祝賀歸宴，也不嫌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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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誰人不是抱著看熱鬧的心來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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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圓桌快要坐滿了，二夫人在人群中抽身環顧四周，卻仍不見陽都侯來，不免有些惋惜，惋惜少了一場好戲可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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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二娘子，怎麼還沒來？」二夫人與身邊的嬤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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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身體不舒服。」一旁一直冷著臉不發一語的趙有芷語氣陰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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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大好日子，就是身體不舒服也得給我架著來。」二夫人微笑著差人去聽雨小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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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芷勸不動母親，心裡有氣，甩臉也不再說話，逕自找了個位置落坐，早已入座的還有她的弟弟，二房的長子，今年十歲的趙有嘉，雖說是長子，實則為趙朗季妾室康氏所生，後養在二夫人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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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著金縷翠云裙裊裊施步前來，細碎陽光輝灑如同流光星河，姍姍來遲的趙有瑜上前溫婉朝二夫人笑道：「這等大好日子，我怎能辜負二嬸嬸好意，自是好好妝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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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芷猛地抬頭，見了她竟果真來了，眼睛瞪得老大，說好的裝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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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讓妳……」礙於二夫人還在眼前，趙有芷話只說了一半，一副又氣又急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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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看向她，又是客氣一笑，「三妹妹無須擔心，我身子已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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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貨。」趙有芷別過臉，憤恨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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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望了望四周，故意問道：「怎麼還不見三叔與三嬸，想來我自回來還不曾見過三叔與三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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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會來的，自家姪女的慶宴，怎能不來，讓人去催催三爺與三夫人，酒肆有什麼事都先放放。」二夫人自然也不能讓趙朗仲及三夫人缺席這場宴席，引著趙有瑜坐到自己身邊，儼然一副慈藹的模樣，「二娘子，賓客來得差不多了，不如我們先開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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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都來得差不多了嗎？」趙有瑜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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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陸陸續續進來了身著素衫粗布衣裳的賓客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還有穿道袍的道士，熙熙攘攘，一時間鬧哄哄，已經入座圓桌的官家貴客們也驚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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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過借過，擠一擠。」有的人還自備了椅子落坐，又從懷裡掏出碗筷，自給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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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看傻眼，連忙喊道：「怎麼回事？當我們這裡是什麼地，什麼亂七八糟人都可來？沒邀帖的都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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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口攔不住人的奴僕用袖子擦汗著急道：「二夫人，可他們都有請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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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二夫人可不記得自己給道士寫過請帖，接過奴僕手中的請帖，字跡竟與自己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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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自己熬夜寫請帖頭眼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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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賓客不滿嚷嚷，「我們都收到請帖了！難道還要趕我們出去？這有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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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是呀！這有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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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就是如此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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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此彼落的怨聲在大院中響起，二夫人捏著請帖臉色又青又白，恰趙朗仲與三夫人躊躇道來，趕上了撞槍口，二夫人冷嘲熱諷道：「喲，三爺，酒肆終於不忙了，這些天都忙著腳不著地，方才二娘子還叨唸著自歸家後都不曾見過三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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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瑜見過三叔、三嬸。」趙有瑜翩然從二夫人身後走出，朝他們二人行禮，一雙眼彎成玉盤，看得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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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趙朗仲的臉煞白，就連三夫人都狠狠倒抽了口氣，躲避著趙有瑜的視線，饒是再怎麼做好心理準備，乍見趙有瑜，他們二人心跳還是加速，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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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娘子都這麼大了。」趙朗仲說得磕磕巴巴，差點咬著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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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見三叔的這些日子裡，有瑜甚是想念，就是不知三叔與三嬸有沒有也同樣想念有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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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狠狠一抖，恨不得把自己塞進丈夫的衣裳裡，壓根兒聽不見趙有瑜在說些什麼，耳邊像是有隻蜜蜂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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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可是滿意極了，趙朗仲與三夫人藉口酒肆繁忙，把趙有瑜這等大包袱丟給自己對付，這下可終於能看他們也吃吃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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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打量著四周，「怎麼不見有衡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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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衡，今年十二，是三房趙朗仲唯一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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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三夫人心又是很很漏了半拍，手腳發麻，為了獨子鼓足勇氣從丈夫身後露了頭，本想直言讓趙有瑜別想打自己兒子的主意，可一看到趙有瑜那張與趙朗得幾分像似的容顏在似笑非笑，她又嚇得半句話都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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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怕了。多看一眼都像會被趙有瑜給吃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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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朗仲勉強牽起嘴角，說道：「衡哥兒他……病了，怕把病氣渡給二娘子，便讓他在房裡好生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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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衡十日裡有八日都病著，就連我也少見到得。」趙有芷閒著沒事插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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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大房還未家破人亡前，二房與三房還算和睦，如今一看，事過境遷，已經成了彼此怨懟的一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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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歛起充滿深意的眼神，開口道：「二嬸嬸，賓客到齊了，我們就開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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